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

第40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1)

第三章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

克里特与旧石器时代人类——马耳他、埃及、巴勒斯坦及腓尼基的民族——旧石器时代与新石器时代之间的联系——法国、丹麦和不列颠的中石器时代文化——地质和民族的证据——神话传说——现代英格兰中的旧石器时代典型人种——地中海民族中的新石器时代人类的到来——克里特之蛇——女神,鸽子——女神与“野人中的女性”——克里特的“母亲”——证实泰坦女神瑞亚——作为破坏者的原始女神——英格兰的女巫黑安妮丝(Black Annis)和印度教女神黑卡莉(Black Kali)——黑、绿、黄三色的得墨忒耳(希腊神话中执掌农业、结婚、丰饶之女神)/克瑞斯(罗马神话中的谷物女神)——利比亚的绿色女神奈斯(Green Neith)——巴比伦的黑夜女神(Labartu)与苏格兰-爱尔兰的黑女巫——埃及的狮头女神赛克美特(主司战争和破坏)——对树木和高山的崇拜——橡树、许愿柱(Maypole)及“尘埃崇拜者”(Swain Motes)——在希腊和苏格兰的地咒(Earth Oaths)——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盖亚——凯力敕(英国传说中令冬天寒冷的妖精)与阿尔特弥斯(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风婆——女神崇拜与女性地位——创造神话的过程。

在克里特,至今仍未发现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头骨,尽管早就有迹象表明这里曾经存在过比中石器时代更早阶段的人类文明。因为这座岛屿曾经一度与大陆紧密相连,所以也不排除与此相关的早期人种和动物的骨骼化石被埋在爱琴海底的可能——历史上,在几个冰河时代中间隔的间冰期,这里曾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周围遍布水势澹澹的河流和郁郁葱葱的森林。这块大陆十分广袤,从北非海岸一直延伸到史前利比亚才逐渐消失。

而在地中海岛国马耳他,人们相信这里的古代文明遗址可能比克里特更少地受到后来建筑者们的破坏,因为在这里已经发现旧石器时代中期的人类头骨。在马耳他首都瓦莱塔(Valetta)的博物馆中,一共陈列了十一种在哈尔?萨夫列尼(Hal Saflieni)地下宫殿发掘出来的人种样本。其中有些是融合后的人种,但是有两种人具有明显的莫斯特人的特征,特别是突出的眉脊表明他们是生活在第三纪冰川期的人类。

一颗在哈吉亚?金(Hagiar Kim)出土的颅骨带有明显的黑人痕迹,这很可能与在蒙通附近的格里马尔迪山洞发现的那些头骨存在关系。正如前文所说,考古学家在新石器时代马耳他人的墓穴和神殿都发现有长着脂肪臀的女性塑像,这进一步印证了,奥里尼雅克时期的前布须曼人就是地中海民族中的早期居民。这些塑像中既有裸体的,也有穿着镶边长袍的,她们通常被称作“克里特人”,值得注意的是,她们与在墓葬遗迹中发现的用磨光的石头制成的穿孔的斧形护身符似乎存在着联系。尽管在马耳他并未发现克罗马尼翁人的头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些类似的身材高大的民族当时一定已经迁居于此,并与当地新石器时代的早期民族相互融和。有例为证,在圣维尔纳(Santa Verna)出土的一具男性骨架经测量,身长为5英尺9英寸。“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民族,”一位考古学研究者声称,“他站起来一定有6英尺高,他的颅骨厚重且比较有形,颌骨与牙齿整齐均匀,肢体有力。”[1]地中海民族中的新石器时代人类体形纤细,中等身材。

最早的克里特人属于地中海民族类型,但是他们中有些具有异族人才有的较宽的头部。早在新石器时代的各个民族在这座岛上定居之前,他们便与岛上的居民进行接触,很明显,他们是来自北方的山地民族,或者旧石器时代民族的后裔。同时,在克里特岛的新石器时代的地层下面也发现了长着脂肪臀的女性雕塑。

在埃及,在新旧两个石器时代之间并不存在裂缝。所以,不仅在王朝前的埃及人和努比亚人(Nubian)的墓穴中都发现了脂肪臀雕塑,而且不断出土的各个历史阶段的燧石证据更是表明,后来阶段的石器工艺与早期的石器制品在风格上呈现出明显的连贯性与延续性趋势,前后一脉相承。有观点认为,在巴勒莫(Palermo)发现的第一王朝时期的石器“穴居人的征服者”(Smiting of the Troglodytes)所展现的可能就是旧石器时代山洞民族的后代。

第41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2)

巴勒斯坦位于埃及以北,是其直通东欧的必经之路,在那里繁衍出许多人类早期阶段文明的人种。阿布维利与阿舍利时代的燧石“已经在海底平原被采集到,在耶路撒冷南部的高原数量更多,在安曼(约旦首都)以南地区数量也相当可观。另外,在位于死海和约旦境内阿克巴湾之间的古城佩特拉(Petra)以南的广袤地区也发现了一些。”引用麦卡利斯特(Macalister)教授的话说,“巴勒斯坦境内的旧石器时代民族消失了,但是,在它的邻邦法兰西,人类文明却得到了更高程度的发展。”从地中海古国腓尼基的莫斯特人的岩洞中,已经发现典型的燧石化石以及骨器制品,其中包括骨针。马克斯?布兰肯霍恩博士(Dr. Max Blanckenhorn)认为这一地区出现的最早的新石器时代人类的时间应为公元前10,000年。在哈拉杰尔(Harajel)的腓尼基人山洞里,发现了许多陶器碎片,它们“与一些灭绝的古生物的骨骼化石咫尺相隔,特别是那些长毛犀。” 考古学家在考察基色(Gezer)晚期的一些普通洞穴时收获颇丰,“表面装饰着一些简单图案或红色线条的粗糙陶器;燧石薄片,刀具以及刮削器具;磨石;可用于搭建壁炉的被磨圆的各种卵石;加热食物用的石头;投掷武器以及磨光器等等。”另外,还有“一两个用穿孔的骨器或石器制成的悬挂形护身符。”[2]

在法国,衔接旧石器时代与后来时代最显著的纽带是克罗马尼翁人,他们首先出现在第四纪冰川期前奥里尼雅克时代的多敦河流域。这些民族“最奇特最值得注意的特点”就是他们都长着超长的脑袋,宽阔的脸型——也就是说,他们有着地中海人的典型特征,并且与居住在山林中的类亚美尼亚人的宽额头十分相像。在总结高理雍博士(Dr. Collignon)对于今天生活在多敦河流域的居民的研究成果时,里普利(Professor Ripley)教授说道:“我们以上描述的民族在身体特征上与人类学家掌握的另一人种十分吻合,这便是闻名于世的克罗马尼翁人,(他们)很久以前就被考古学家们证实曾经在史前时代居住在西南欧洲。”尽管与其他类型的人种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但他们仍旧很容易被辨别出来。今天,在北非的柏柏尔人(Berbers)地区也发现了长着克罗马尼翁人式颅骨及“怪异脸型”的民族。[3]此外,在北及比利时的广大地区也都发现了旧石器时代克罗马尼翁人的骨骼。施利茨博士(Dr. Schliz)通过对克罗马尼翁人曾经聚居的当代西欧的众多地区进行调查后发现,即使是较之更早的莫斯特时代的穴居民族也仍然依稀保留着几许与众不同之处。[4]长久以来,大部分苏格兰人的身高和体重一直令人类学家们感到困惑,或许是因为这是一支混杂着强烈旧石器时代特点的新石器时代民族,而在序言中提到的从格拉斯哥的墓地中获得的考古学证据则显然与此密切相关。

在旧石器时代文化晚期与新石器时代文化早期中间漫长的过渡期的法国马斯?阿兹尔(Mas dAzil)地区,也已经发现了令世人瞩目的证据。这一阶段的文化被称作中石器时代(Azilian),它前后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在苏格兰发现的所谓的这些“中石器时代器物”却与此前在该地区发现的文明之间存在一段相当长的间隔期。克罗马尼翁人和马格德林人的行踪贯穿整个第四纪冰川期。后来随着地球气候的小幅震动,他们为了捕捉驯鹿及其他动物也随之北迁。然后,似乎也有一些游猎民族中的一部分人选择留了下来,并改换了新的生活方式。随着多敦河流域的克罗马尼翁人开始掌握驯养动物的技术,他们无疑发现自己选择的留守家园所面对的生存压力要比同时代的其他民族小得多——主要是马格德林文化中的小部分民族,包括狩猎民族和渔业民族等。

再后来随着第四纪冰川期部分陆地的重新上升,马格德林人中的“巡游者”们得以能够将他们的足迹踏上英吉利海峡的河床地带。当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驯鹿也来到了不列颠诸岛,并且到(第四纪冰川期)中期时已经在苏格兰岛上繁衍生息。在本威维斯山(Ben Wyvis)山坡采集到的一个雕刻着捕猎场景的鹿角古器,就指引着作者在此后不久果真发现了那片狩猎场。这个鹿角在丁沃尔(Dingwall)一家酒店的展厅里陈列了多年,但令人遗憾的是,它后来失踪了。根据判断,这应该是较晚时期的旧石器时代文化在欧洲北部高地的遗留下来的历史见证。其上雕刻的图案看起来带有马格德林人的特征。

第42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3)

詹姆斯?盖基教授(James Geikie)表示,在第四纪冰川期之后,随着地壳运动的变迁,很多生物又开始在苏格兰繁育起来。这一时期,大片土地都覆盖着茂密的森林,此前历史的陈迹都被深埋在泥煤草炭和地衣苔藓下的地层中。盖基教授还专门赋予它一个称谓,叫作“下层森林”(Lower Forestian)。此后,随着又一个冷冬期的到来,冰川层再次从山地向下扩展,甚至有些地方的冰层直至延伸到海边,触到海水后才会融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片森林自然也不可能幸免,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树最终全都“零落成泥碾作尘”,进而化为泥煤,见证着此后到来的每一个越来越冷的寒冬,以及每一个越来越短暂、越来越潮湿的夏季。与此同时,这片大陆也开始下沉,周围的海平面又上升了45至50英尺。接着,是另一个间冰期的到来,在此期间,森林再度繁茂起来。这在盖基教授的理论中,称之为“上层森林”(Upper Forestian)时代。如此往复,周而复始,直至地球上最近一次冰川期的到来,伴随着冰川面积的逐步缩小和地区化,陆地在几次冰河时代中的起落沉浮,后来的泥煤地床也层层覆盖在前一时代沉陷的森林之上。至此,当大陆再次“拔地而起”、全球气候逐渐转暖之时,我们今天这一时代也便宣告到来了。

此外,在苏格兰亦发现有中石器时代人类的痕迹。[5]在可以俯瞰整个奥班(Oban)地区的麦克阿瑟山洞(Macarthur cave),在当时海平面高于今天30英尺的情况下仍住有居民,他们是高原上的穴居人,是最早来到这里的探访者,他们是狩猎民族和渔业民族,遗留下许多骨器和兽角器物,其中包括中石器时代的捕鲸叉,众所周知,它们是第四纪冰川期法国南部地区的马格德林人最先发明的。而在苏格兰中部的斯特灵(Stirling),同样的捕鲸叉也曾在一段时间内用于捕捉到近海喷水的鲸鱼。在后来对布莱克岛(Black Isle)的罗斯玛基(Rosemarkie)的洞穴居民进行的一次考古挖掘中,也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骨器和其他器具,以及一些人类遗迹,其中包括一个巨大的火炉——它由圆石底座堆砌而成,中间留有笔直的烟道,侧壁的石块都已被熏黑——就是这样一座庞然大物被置于一片空地之上。这个山洞大约位于今天的陆地上海拔15英尺的高度。

将这些岩洞与其他主要居住在旧时海岸线山脊的早期人类联系起来的是贝陵(Shell-heaps)。它们被发现在北及凯思内斯郡(Caithness)的苏格兰广大地区。[6]那些早期的“河床”民族,与著名的丹麦人的“贝冢”(kitchen middens)一样,都被认为是从旧石器时代遗留下来的混血儿。当新石器时代最初的地中海民族中的先驱者登上这片岛屿,他们遇到了盖尔人民间传说中提到的穴居民族,并与他们进行了融合。[7]

“很有可能,”詹姆斯?盖基教授这样说道,“早在旧石器时代人类从比利牛斯山(Pyrenean)地区消失之前,新石器时代人类就已经在南部欧洲出现,这两类人种很可能在这一地区有过接触。”今天,大部分考古学家已经放弃了原来的裂缝理论(hiatus theory)。罗伯特?芒罗(Robert Munro)博士指出,他在对欧洲地区最近的相关证据研究后得出的结论表明,“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向新石器时代过渡阶段的人类在延续性上并不存在中间的断档,”并且他也接受基思(Keith)博士的观点,“在今天的不列颠民族中,就像在欧洲大陆的其他地区一样,仍然十分普遍地保留着旧石器时代民族的血统。”[8]基思博士在英格兰的很多地区都发现留有大量旧石器时代“河床”民族的典型特征。

在欧洲的很多地方,都留下新石器时代的民族与旧石器时代民族的残余者接触过的痕迹,其中尤以分布甚广的地中海民族(或者称作棕色民族)为突出代表。他们中等身高,长脑袋,又高又窄的额头,优雅的面庞,黑黑的眼睛和头发,苗条的身材。他们浅黑的肤色表明具有这种特点的地区应该在北非海岸。有些人类学者倾向于这种观点,即这一血统民族的发源地应该在东非的索马里兰(Somaliland)——非洲文明的摇篮,那里就如同阿拉伯半岛一样,永远孕育和承载着超常负荷的大量人口。在埃及,他们在人类历史揭开近代文明之前的更早时候就已经采用了农业生活模式。在人类历史长河中,时常会出现周期性的移民潮,当然这一民族也不例外,大量的移民向西向东涌出,一路沿着海岸线跨越直布罗陀海峡,穿过巴勒斯坦和小亚细亚,进入到欧洲腹地。同时,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们遍及到欧洲的南部、中部和西部,以及不列颠群岛。很有可能,他们在穿越了苏格兰之后,又来到爱尔兰。他们的墓葬习惯表明,他们的宗教信仰伴随着这种“民族性的大迁徙”也经历了一次显著的发展历程。欧洲和非洲的新石器时代墓穴有着十分相似的建筑轮廓,而其中所葬的大多数髅骨也都呈现出人种类型上的极其相似。“实在是太惊人了,”艾略特?史密斯教授(Elliot Smith)对此发出这样的感慨,“在不列颠诸岛上的新石器时代早期的民族与地中海民族之间存在十分相像的亲族特征,而就人种整体上的身型而言,他们无论是与古代还是近现代的埃及和东部非洲民族相比,也都极为相似。从对远古时代不列颠早期人种骨骼的描述中,我们也能发现其与索马里兰的居民几乎在所有实质内容上都保持一致。”[9]

第43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4)

那种对于他们向旧石器时代欧洲的狩猎民族和渔民发动种族灭绝战争,从而在人口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假想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们的游牧及田园式的生活方式能够确保他们过更大规模的群体生活,所以,在这样一个更小的区域中显然要比那些必须依赖不断向野外扩展生存空间的旧石器时代狩猎民族更容易获得繁盛。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从未超越过客罗马尼翁人时代的多敦河流域的民族。很有可能,在西欧地区和不列颠诸岛,新石器时代与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民族融合在一起。罗伯特?芒罗博士提出,后者在当时就已经沦为农业民族的附庸和苦劳力。

克里特的蛇女神

约翰?邓肯(英国皇家艺术学会附属会员)绘

同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众多民族一样,新石器时代的民族也是对女神的崇拜者。他们信奉“大母神”缔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众神、魔鬼和凡间人种。处在新石器时代早期文明中的各个国家仍然延续着他们早先的信仰,这一点我们从发现的散落于各地的处在同一文明水平的普通民族文化中都或多或少出现“大母神”的概念而得以确认。一般看来,居住在那些相对隔绝地区的原始人类的观念,因为其生活环境和习惯更少受到干扰和阻断,而更不容易被改变。

在克里特,有三种突出的女神形态——蛇女神、鸽女神和“百兽夫人”,这些形式可能与最初的神,或者说是与一组将母亲和女儿合成后的形象有所差异。正如在埃及和巴比伦一样,在这里也发现有一位女神趋于吸收了所有其他众神的品性特征。母性神可能被假定为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地区展现女性的不同形态的一种浓缩形式,她是地区性祭以发展的结果之一,着重突出了最初的神的某一具体形式。但是,毫无疑问,母性神的概念应该是为克里特人信仰的一个核心部分。

这位伟大的女神被描绘成穿着一条镶边齐腰长裙,腰际绕着一条扣口腰带(详见第六章)。整个上身裸露,乳房十分丰满。她有时立于一座山顶,身边由两头雄狮守护;有时则会端坐在树丛边。除了那些狮子以外,常伴她左右的动物还包括野山羊、带角的绵羊、公牛、红鹿、蛇以及鸽子;在所有与她密切相关的象征性符号中,包括公牛角、双斧、神柱、新月和权杖。这些器物显然表明她是负责掌管死亡、战争、丰饶以及狩猎的女神。人们将祭祀给她的供奉物摆放在一个被认为是她居住的山洞中。

需要指出的是,当初在这位古代神刚被人们创造出来的时候,基本同其他神一样,并未被赋予如此富有魅力的性格。比如,我们对她的认识就绝不仅仅只限于那具个性十足的希腊雕塑。人们相信她的身份就等同于泰坦女神瑞亚(Rhea)——女灶神维斯塔(Vesta)、农神得墨忒耳(Demeter)、天后赫拉(Hera)、冥王哈得斯(Hades)、海神波塞冬(Poseidon)及大神宙斯(Zeus)的母亲。在古希腊雕刻家菲迪亚斯(Phidias)的刻刀下,她便被描绘成一位慈祥和蔼、威严高贵、温柔可亲、美貌端庄的母亲。最初的大母神完全是一付万人敬仰、普度众生的形象,苍生百姓对她无不充满着敬畏的感情。一言以蔽之,她就是定夺凡界生灵生死命运的天数,她既能一手遮天、酿造灾难,也能福荫天下、济世苍生。而这一切,都与陪伴她左右的骇人的雄狮、阴冷的巨蟒、温顺的鸽子和灵逸的奔鹿。此外,她还会时而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骄奢淫逸、放浪形骸,俨然一付风骚荡妇的嘴脸。与巴比伦神话中的女神伊师塔一样——她曾一度是传说中的苏美尔国王吉尔伽美什(Gilgamesh)的情人,但随后又投入他不共戴天的仇敌的怀抱,大母神在情感方面也表现出像风一样的薄情寡性、轻浮多变。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名噪天下,当她绝情绝意之时,盛怒之下爆发出的威力足以摧枯拉朽、风卷残云;当她对苍生的慈悲心肠全部化为乌有,便会出现下面的一幕——

俯视滚滚红尘,

满眼皆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瘟疫肆虐、地动天摇,山呼海啸、烟笼尘嚣,

第44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5)

四面挥戈,烈焰屠城,折戟沉舟,万民合手。

在希腊神话中,各种民族的信仰元素都被融汇到一起,野蛮人的原始习惯经过哲学思辨的升华后彻底改头换面,从而得以将一个文明时代的璀璨文化传承千载。尽管如此,但诗人和艺术家们却从来不会从根本上抹灭它质朴的原始风骨。现在,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不会再把克洛诺斯(Cronus,希腊神话中的泰坦巨神,传与瑞亚结合,生下宙斯)的野性与阿尔忒弥斯(Artemis,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的愤怒当成一种纯粹的象征主义——他们的每一次怒火都会毁灭一位美丽的少女,很显然,它们只是建立在自然现象基础上的民间神话,而非古人对于“过往所有不幸的、难以企及的事物”(即原始民族在许多祭拜仪式上供奉某位嗜杀成性的神的活动)的一种反映。

对于大部分古代欧洲民族来说,他们在原始膜拜中的神都是不可战胜和永恒不灭的,直到后来随着异教的兴起,才给人们留下一些黑色的记忆。比如,爱尔兰的神克劳姆?克鲁埃奇(Cromm Cruaich)就曾因在其自己的金像前亵渎圣徒,而留下极其不光彩的一页,有诗为证——

《天国的罪恶》

这是多么的悲哀和危险,

他们竟要亲手扼杀自己可怜的儿女,

将子孙后代的鲜血喷溅在克劳姆?克鲁埃奇的四周。

《挤奶与撒盐》

人们拼命跪地祷饶,

只求换得三分之一的苟活,

除了无耻的恫吓,他还剩下些什么。[10]

同时,古代欧洲的母性神在民间传说中还有另一重不光彩的形象——被当成吃小孩的魔鬼。比如在英格兰的传说中,她就是一个生性残暴的魔鬼。在爱尔兰东部的莱斯特郡(Leicestershire),她就化身为女巫黑安妮丝,被与复活节的“猎兔”联系在一起,此外,还有一种关于她的被称作“安娜猫”(cat Anna)的传说版本。在近代公开发表的文献中最早提及她的是十八世纪的下面这篇文章:“那些经常或部分地与她相关的土地都被称作是‘黑安妮丝的园庭小路’。”

但是,绝不能就此论断,黑安妮丝只是到了近代才被引入到这些地方的。看起来,她就如同与她名字相关的其他传统一样,是一件伟大的古物。再缜密的科学方法也不可能准确无误地划定类似的这些保留至今的传统和信仰的形成年代,而且这种情况不仅适用于那些偏僻的荒郊地区,即使是作为文明中心的都市和那些曾经的文化胜地,在经历过许多个世纪的基督教精神的教化后,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如果这些传统和信仰确实已经存在了很久,那么尽管在此后漫长的人类文明历史中饱受诸如教堂、印刷物和学校的影响,但其仍然顽强有如花丛中的杂草,历经沧桑岁月的洗礼与荡涤,超然浩劫以苟生,混隐于野而不灭。或许有人会问,“它们在被世俗诟病为文明社会的垃圾之前是否也有过曾经的繁荣呢?”不管怎样,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即在这些岛上,有很多传统和信仰是从最早期的居民那里传承下来的,而他们又是在某个遥远的间冰期时代将这些从欧洲大陆带到这些岛屿的,在石器时代的晚期,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时至今日仍被人们随身佩带的许多护身符、吉祥物的原型也就是在那期间诞生的,比如今天经常被人们挂在表链上的幸运猪,装饰在汽车和飞机机身上的吉祥物等等,这些习惯自古以来就有,只不过当时的装饰对象是用树干掏空的小船而已。

所以,我们丝毫不必诧异为何古代女神能在今天的莱斯特地区仍旧“香火不断”。这座城市的名字本身就带有浓烈的古朴韵味。在被称作里尔(Llyr)——不列颠的海神后,[11]它甚至成为莎士比亚由此创作的最为著名的剧作之一—《李尔王》(King Lear)。英国十二世纪蒙默思郡(Monmouth)作家杰弗里(Geoffrey)曾这样写道,“正是他(李尔王)在索尔河(the River Soar)畔创建了这座城市,它被英国人称作凯尔(Kaer),但在撒克逊人的语言中,把它叫作莱斯特(Leicester)。”[12]

第45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6)

黑安妮丝的园亭是位于丹尼山(Dane Hills)顶的一处洞窟,[13]它已逐渐被历史的尘埃所埋没。在岩洞上方,长出了一棵橡树,蓬勃丛生的枝杈好像故意将女巫掩藏起来,以便她出其不意地捕获猎物——尤其是孩子。当地一位诗人曾经写下一首不朽的诗句,来描述女巫和她的山洞:

一株橡树,山涧丛中突兀而出,

枝杈招展,直掩乱石岗上一洞窟,

杂草丛生,荆棘密布,

神秘之洞无人敢入。

这里的黑安妮丝“唯己独尊,统治着方圆这片死亡与神奇之地。”每当牧羊人丢失了羊羔、母亲们不见了自己的孩子,便会担心是黑安妮丝所为。据当地一位诗人讲述,在上一代的孩子们中,那些“到过丹尼山的人都确信黑安妮丝就守候在那里,把那些进入到她庭园里的猎物抓住。”

“常常是少女闻之色变,母亲为之颠狂。”

这位诗人留下了下面这样一段关于女巫的引人注目的描述——

“世人皆传,凡界之人闻之无不丧胆,

但见黑安妮丝两眼如炬,凶神恶煞,嗜血如命;

张牙舞爪,血肉横飞,貌似蓝靛。

时而化身纤腰娇娘,荡妇淫娃,

可怜无数痴人命丧黄泉、血尽皮枯。”[14]

看起来,她与盖尔人传说中的“黄穆里耶蒂希(Yellow Muilearteach)”颇为相似:

她面似蓝靛,通体煤光,

血腥满身,齿红如锈,

目似深潭,直刺骨髓,

睛转如电,寒星划空。[15]

此外,还有另一篇对她的描述:

叫人不寒而栗的鬼蜮威名,

那便是红皮“白鬃”的穆里耶蒂希。

她的面如炭青,

她的颚齿血红;

她头生独眼,目光滞弱,

但致命一击却比鲭鱼追捕猎物更迅捷。

她头上遍布灰黑刚毛,

有如霜降前夕的丛草。

但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女巫却与身披人皮的黑安妮丝相去甚远——

奥斯卡(Oscar)身着一袭镶边长裙,

摘下那些倒霉蛋的喉结。

同时,她还有一条与阿芙罗狄蒂(Aphrodite)一样的腰带。[16]在印度,也有一位性情凶猛的女神,她与莱斯特的安妮丝十分相似。她的名字叫作黑卡利(Black Kali)。与奥里尼雅克和布须曼人的女神一样,她也通常被描绘成翩翩起舞的丰饶女神。现代艺术家们赋予了她正常人的眼睛,但仍旧保留了她原始的额头眼。她颈戴一串骷髅头,腰带上挂着人手和人皮。这就是传说中的卡利——浑身上下满是血腥——地女神的又一形象;而她的另一种形象则是雅格德高丽(Jagadgauri),一个黄皮肤的女人。但是,作为象征爱与丰饶的女神,也有着形象,比如美丽的吉祥女神拉克什米(Lakshmi)和斯莉(Sri),此外,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战争女神杜尔加(Durga)。[17]希腊女神得墨忒耳在费加里亚(Phigalia,详见第八章)是黑色皮肤,但有关她的古代黑色雕塑,在保萨尼亚斯的时代已经只剩下一抹残留的记忆。毫无疑问,随着“旧时代的远去,老习俗的变革”,对地女神的膜拜连同其仪式一起都已经被世人所遗弃。但在人类残存的记忆中,黑色得墨忒耳仍旧是年轻的谷物女神珀尔塞福涅(宙斯侄女,被冥王劫持娶为冥后)的母亲。此外,还有“绿色得墨忒耳”,是指绿色的谷物;“黄色得墨忒耳”,专指成熟后的庄稼。正如罗马女神克瑞斯被人类认作谷神一样,得墨忒耳同样也被视作上天赐予人间的礼物。[18]

利比亚女神奈斯也很有“特色”,她被描绘为长着一副绿色面孔。她的形象被与很多事物联系在一起,其中包括“梭子”或霹雳,丰饶与弓箭,闪电、雨以以及战争。在巴比伦,许多神和女神都是以魔鬼的形式出现在诗文中的符咒上,这其中,拉巴图“Labartu”(闪语称蒂默“Dimme”)就是一个女性魔鬼。她与英格兰的安妮丝及苏格兰-爱尔兰的穆里耶蒂希十分相似,这位原始女神经常出没于山林与沼泽地,专门攻击那些没有在脖子上佩戴护身符的迷途的孩子,把他们吃掉。在埃及,也有这样一位破坏之神——赛克美特-哈索尔(Sekhet-Hathor)。只不过她的形象更为怪诞——狮头女人身,头戴一顶用太阳圆盘和“尤拉阿斯”(一种戴于皇冠上、以黄金打造的蛇形装饰)巨蟒盘踞而成的王冠,她时而被描绘成右手紧握一柄光 秃匕首,时而拿着一支巫术权杖。伊希斯-哈索尔(Isis-Hathor,古代埃及司生育、繁殖及爱的女神)将埃及后来的所有女神都赋予了人性,这在菲莱岛(Philae,埃及北部)的一部古籍中有所提及——

第46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7)

她既如芭斯(Bast,猫女神)特般温柔,

又似赛克美特一样面目可怖。[19]

关于克里特的大母神与树和山之间的联系,本书将在后面的章节中进行更加详尽的介绍。但是,这里我们需要指出,那个被描述为魔鬼的英格兰女巫黑安妮丝,既是一棵树也是一个洞仙。在考古学上的狩猎年代,小孩子可能会被当作供品继嗣给这个女巫,正如进入农业时期的爱尔兰人对女巫克劳姆?克鲁埃奇所做的一样,以此换得生存必需的牛奶和谷物。在爱尔兰东部莱斯特郡,橡树被人们认为是女神栖息之所,因而备受世人侧目。在查恩伍德森林,“科普特人(古埃及人之后裔)橡树”被当成是“旧时古人幽会之所”。长期以来,在历代诗文中,这片树林都被描写成是一块“情人眷属托身铭誓的圣地(普通人的集会地),新人们将在那里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庄严宣誓。”无独有偶,在苏格兰高地说盖尔语的民族中,也有一块类似的空地,只是人们把这里当作审判的集会地。同样地,我们在莱斯特郡的“情人山”(swains hill)附近也发现有一块“绞手石”(Hangmans Stone)。“皇家橡树日”(Royal Oak Day ,5月29日)对于莱斯特郡的孩子们来说,便是“五月节”。

在人类历史的早期,通常有一种用橡树制成的五月柱(为庆祝五朔节),人们把它作为权力、公正以及丰饶的象征。一位作者在论述这个问题时曾经写道,“五月柱是在五朔节期间,对于公众而言最高权威的司法审判规格。在五朔节到来时,人们都会聚集到五月柱所在的广场,听取对王公贵族们的审判过程,直至他们被裁决废黜或受罚。”

每当那株被挑选出来的“五月柱”从森林中搬运出来时,青年男女们便会齐声唱诵:“我们已将夏天请到家”。[20]在年轻人当中,有一种十分盛行的游戏,即头戴鹿角装扮成冬季和春季进行战斗。一位十七世纪的作家曾经说过,“一队年轻人在五朔节的清晨,趁天光破晓之前敲锣打鼓走入乡村,以迎接五月柱回家,随即引得附近的居民惶恐不安,误以为是有敌人入侵他们的家园进行洗劫。在把这根柱子带回家竖立起来后,人们便开始举杯庆祝,直至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尽兴。”[21]五月柱传统与在橡树下举行婚典的习惯显然是古人树崇拜的遗痕。或许克里特女神在人间的代表,也是在丰饶与生长的季节里,坐在象征权力的树木下面,像五月女王一样发号施令,主持共道。

在苏格兰,也有类似的“圣坛”,某些教会领地被发现在古代与一些宗教巫术仪式有所关联。[22]盘桓蜿蜒的小径通向流水的源头与突兀的山丘,这也许便是神话国度中“路权”的遗留。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以土而誓”的习惯也曾盛行一时。在盖尔人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与此有关,每当群雄集聚,歃血为盟,发誓要为他们中受人侮辱与伤害的成员复仇时,英雄们便会“捏一撮土向天而誓,口中大喊‘复仇’二字。”进而,他们也影响到与地母女神有关的一种仪式。“在希腊的公众中最流行的一种起誓形式是,当一种协议签定完毕,或者一个联盟形成之后,祷念大神宙斯、太阳神赫利俄斯以及地母盖亚的符咒。” 法尼尔博士(Dr. Farnell)这样写道,“并且毫无疑问,”他继续补充说,“世界上最早的誓言形式都是来自于某些原始的宗教团体,人们总是习惯将自己与神的力量联系在一起。”[23]

地母盖亚是一个比较模糊的古代神的形象,有时她还会以巨蛇的形式出现。她是泰坦巨神(Titans)、独眼神赛克罗普斯(Cyclopes)以及百臂巨人赫卡同刻伊瑞斯(Hecatoncheires)的母亲。与此相似,苏格兰—爱尔兰传说中的女巫“卡利”、“灰眉毛”、“穆里耶蒂希”等也都是巨人族的母亲,她们都长着十分怪异的相貌,并成为神界、凡界在战争中的领袖。人们祭祀给盖亚的供奉是一只黑羊羔。而同样享受供品的还有卡利,经常摆放在她面前的是黑野猪或绿野猪,这些都是民间传说中英雄们的猎物。

第47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8)

由于地母是人们起誓的对象,所以人类当初一定是将她设想为一种积极的力量,并进而形成一种具体的形象。瑞亚、得墨忒耳、阿耳特弥斯(Artemis,月神与狩猎女神),以及其他神,都可能是她在不同季节中的表现形式。

在长着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卡利身上,人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带有另一位女巫穆里耶蒂希的痕迹,这其实便是由于当时恶劣的海洋与陆地气候所致。在以山林为主的狩猎时代,她被描绘成不停游荡于深山中的神,跟随于牧群和野兽们的身后,这其中包括驯鹿、山羊以及野猪。在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锤子或魔杖,正如骑于狮身、立于山颠的巨人克里特女神一样。当竖立满地的巨石受到魔杖的点击,便立即变为巨人武士,全副武装地准备投入战斗。除此之外,卡利还作为丰饶和权力的象征,化身为一块海边的巨石,驻足眺望海面上的一举一动。进而,她还被与河流、湖泊以及顺流而下的泉源联系起来。

根据一则民间故事记载,这个女巫“早在很久以前的世界就已经存在”,她不仅是巨人族的母亲,而且也是人类不同部落的共同祖先。在爱尔兰,她以较早时期的丹努神(Danu)的身份出现——也就是后来的丹努神和丹努人的母亲;而另一个山林女巫——阿努(Anu),则与以双胞胎小山命名的女神(the Paps of Anu)联系在一起,在当地,她是以掌管生育力、牛和繁荣而著称的女神。“作为一位古老的生育女神,她接连在七个时代生儿育女”,昆诺?梅尔教授(Kuno Meyer)这样写道,“以至于曾经与她生活在同一时代的所有人先后都老去、死去了,她的孙子、曾孙的队伍在不断壮大,逐渐发展成为一支支人类部落和民族。”[24]在许多故事中,都有这样的描述,在遇到一位大英雄以前,她一直是个令人生厌的女巫,然而当那一刻到来,瞬间她变为一位温柔美丽的少女。

作为山中百兽的守护神,卡利很像狩猎女神阿耳特弥斯,其勃朗宁式的风格,颇有几分希腊诗人的韵味,超然、质朴、完美、理想主义……完全剥去她野性的一面。

我从地狱中解脱,用栅栏为苍生筑起安宁,

我在地球之巅,荫庇万物生灵,

每一条受孕的黄狼和母狐,

都会受到我的保佑与爱护,

每窝羽翼未丰、嗷嗷待哺的幼雏,

都会得到母亲温暖的照顾,

而所有的天堂之爱,

皆来自这片绿色的幽冥之地。

阿耳特弥斯间或也会以野兔、红雌鹿或熊的形式现身。作为狩猎女神,她常常被描绘成端骑于牡鹿之背或者手持弓箭、头戴兽头站在山坡的形象。人类对她的祭祀由来已久,随着历史的沉淀,逐渐形成了有关于她的各种神话,而祭品也由原始的野兽变为漂亮的姑娘和英俊的小伙。在斯巴达人祭拜阿耳特弥斯的仪式上,小伙子们便要经受鞭打,并在身上喷洒鲜血。在希腊神话中,作为掌管风的女神,当阿伽门农(Agamemnon)的舰队在奥里斯(Aulis)集结完毕,准备大举攻打特洛伊时,她要求将他的女儿作为祭品。在苏格兰-爱尔兰的神话中,卡利也是掌管风的女神,她指挥着一众魔女在阿尔卑斯上南麓的蒂罗尔(Tyrol)山脉呼风唤雨。而在希腊神话中,阿耳特弥斯则时常出没于厄瑞曼色斯山(Erymanthus)、泰噶托士山谷(Taygetus)以及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的拉哥尼亚(Laconia)境内的埃罗塔斯河谷(Eurotas)。而在流传至今的希腊神话中,正是在克里特岛,她亲手杀死了巨人奥利安(Orion)——罪名只因他不该爱上自己。

遍翻各民族的古代神话,你会惊奇地发现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女神都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无论是印度、爱尔兰,还是整个埃及,莫不如此。尽管她与地中海民族(or Brown Race)联系甚密——这些民族包括新石器时代的欧洲人、王朝前的埃及人、苏美尔人、南部波斯人和印度雅利安人(Aryo-Indians),但实际上她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就已经被人类塑出独特造型。在她进入希腊人的神话之前更早的时候,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对她一直存在恐怖和惧怕的心理。即使在后来,在个别一些没有受到希腊理想主义影响的偏僻地区,她对于人们来说,仍然是一个令人讨厌、嗜血如命的女魔头,她时时在人间兴风作浪,每年都要把人类和动物作为祭品。同时,人类对她的膜拜,与对石头、树木、野兽、泉水、河流、山川以及丘陵的崇拜也都联系在一起。作为掌管万物的地母,她还是死亡之神、破坏之神、丰饶之神与生长之神:猎人们会祭祀她,根据她的旨意猎捕百兽;农民们要供奉她,只有在她的庇佑下,才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以说,她就是一面镜子,从对她的崇拜程度上能够折射出各个历史阶段的人类文明程度,她已经被假想为衡量不同民族宗教仪式发展水平的一个重要特征;并且,从各个民族对她认识的不同,也可以反映出不同国家和地区所具有的独特的自然现象。但无论如何,人类始终都不能完全抹去她身上最原始的特征。正如在奥里尼雅克时代,她是作为万物之母、善恶之源、幸与不幸之根一样。在克里特,早在岛上最初的居民到来之前,她的图像便已大量出现在宝石、图章或壁画上。她象征着这座岛、岛上的生命群落以及生存状态。据希腊历史学家蒲鲁塔克(46-120,传记作家,以其作品《名人传》著称于世)说,克里特人称自己的岛土时从来都用母国(motherland)一词,而从未有过父国(fatherland)的提法。

第48节:崇拜女神的古代民族(9)

作为母神,尽管形式各异,但是她总能反映出那些崇拜她的民族的生活习惯与文明程度。很有可能,正是由于在宗教活动中女性至上的法则,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即在崇拜女性神的民族中,对女性的尊重程度明显高于那些崇拜男性神的民族。J. R. 霍尔先生(J. R. Hall)在其著作《古代远东史》(Ancient History in the Far East)中,在谈到克里特女性的社会地位时,这样说道,“可以肯定的是,她们比其他任何古代文明中的女性都享有更大程度的与男性的平等……我们从克诺索斯(Knossos)的壁画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如果我们用社会的概念去衡量,那里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绝对是一种开放而自由的关系,在米诺斯宫廷中,这种平等的地位展露无遗,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在这方面的文明程度完全可以和我们今天的社会相提并论。”在评论女性的社会地位时,凯撒曾经谈到,在古代英国的某些地方,(女子的地位)曾经盛极一时。在苏格兰的皮克特人(Picts,古代部落,居住在英格兰)中,家族血统是以女方族谱计算,这种情况同样存在于埃及和一些南欧国家的皇室家庭中。很有可能,在奥里尼雅克时期,许多部落或多或少都受过这种女性至上文化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突出体现在巫术与宗教仪式过程中。事实上,持有这种观点的人类学家并不在少数,比如瑞士学者巴霍芬(Bachofen)就指出,女性在原始宗教思想的发展过程中,其影响远比男性要大得多。“无论如何,”他解释说,“性别问题都摆在我们的面前,因为宗教之谜与此息息相关,母性作为一个重要元素被与某些神结合起来。”[25]从一些民间传说中收集而来的证据表明,正是由女性负责训练年轻猎手和武士们的尚武之力、搏击之术的。当年在爱尔兰英雄库楚林造访奥尔本(Alban),完成其军事“学业”之时,他是由一位亚马逊女战士进行最后的测试的。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传说中奥丁神的女儿布琳希尔德(Brynhild),就如同德国著名史诗《尼伯龙根之歌》(Nibelungenlied)中的女英雄布伦希尔特(Brunhild)一样,骁勇善战,无人能敌。

本章中大量证据都是用来着重强调这样一个事实,即在对待克里特和王朝前的希腊神话中的神时,必须要从可追溯到的人类历史文化积淀的各种神话传说中寻求人类最初的思想模式。在制造神话的过程中,许多影响便应运而生。但此后所发生的每一段历史,都必须与人类在一个新环境下的生活中所获取的经历结合起来。人类文明在发展的同时,也在不断改变着宗教信仰的时代特征。当旧有的原始行为被抛弃,神话自然也要随之进行调整,以适应这种变革,例如,被阿伽门农献给阿耳特弥斯作为祭品的无辜女孩伊菲革涅亚(Iphigenia)后来就被一头牡鹿所替代,这皆因与另一段神话的诞生有关,即在阿耳特弥斯在带她升上云霄之后,决定让其成为祭司。在祭祀中,人们供奉祭品的习惯也在不断改变,从最初的同族牺牲到后来的异族牺牲,很可能是随着人们在情感上的爱憎转化而最终完成转变的。

在下一章节中,将向读者展示人类是如何通过对古代神话的研究进而实现对克里特与爱琴文明古遗址的发现的,这使得我们今天重现两千多年前的史前希腊文明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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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 注

[1]《马耳他与地中海民族》,R. N. 布拉德利,第72页。

[2]《巴勒斯坦文明史》,第9页。

[3]《欧洲民族》,第172页。

[4]《人类学考古》,第351卷,第239页。

[5]旧石器时代早期民族部分见《石器时代的英国北部及爱尔兰》,雷夫?弗雷德里克?史密斯(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