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循不觉韶光换 青藏的蓝

是天地间一场风云的聚会,是生命中一段深情的守候,是青天下一条神圣的阶梯。一声嘹亮的呐喊将沉睡的万物惊醒,青藏高原打开一册古老的经卷,在熔金的夕阳里演绎着岁月华美的乐章。

天梯

有一条通向云端的天梯,引领着灵魂抵达春意盎然的国度;有一根流淌文明的动脉,迎接着生命奔赴烟霞蒸蔚的地方。蜿蜒如龙的铁轨,枕着淡彩的白云,在辽阔无边的高原直上青天,追逐烟云而去。

一只鹰的滑翔,穿越重峦叠嶂,在云海风涛中,变幻着光与影的离合。那悠然展望的姿势,那飞渡万水千山的境界,让倦怠行走的人恋上了飞翔。

是怎样的一种汹涌澎湃穿透了高原的岑寂,是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唤醒民族的记忆。高原猎猎的回风,灼痛谁的目光?雪域清亮的月光,邂逅谁的梦想?晶莹千年的雪花,消融谁的芬芳?是谁沿着枕木寻找散落的文明,是谁伫立在站台期待相逢的欢喜,谁的汗水凝聚冰川,谁让高原的土地沉淀远古的流香?

默默延伸的铁路,袅袅的天梯,向上,向上,走向世界屋脊,走近青海与雪山,走近青藏灿烂的文化,惊人的辉煌。神奇的天路,展现着一个民族瓜瓞延绵、生生不息。正是这样一种永恒向上的精神,造就了古老的世界东方,造就了华夏文明。

昆仑

一弯月亮,一弯昆仑的月亮,一弯没有故事的月亮,沿着生命的河流行走,在静止的时间里沉默。那一缕月白的光,那寂寞而优雅的光,粉碎了世间所有的华丽。云彩在清澈的空中变幻,游走的月亮以雪花的姿态,做一次蔚蓝的回归。昆仑的雪山,以它白的肌肤,冰的骨骼,守护着家园最后的洁净与和谐。

乳色的云在湛蓝的空中凝结,透明的月亮,静谧地遥挂在山顶。洁白的雪沿着山脉流淌,汇聚成一条白色的河流,岁月在这里无声地滑落。空气中弥漫着雪花的清香,雪山、月亮、树木、冰川绣在澄澈如镜的湖面,静穆的蓝、流动的白一起沉淀,在天地之间举行圣洁的赞礼。昆仑,我就在你的脚下膜拜,那冰清如玉的月亮,让我记起前世的梦想。

时光在白色的山间静静地流淌,仿佛有千万条路向那条神圣的阶梯伸展。每一个路口,都可以抵达想要去的地方。生命的潮汐在心中涌动,凭着这感触,我知道,有一种温润即将来临。

月亮还在沉默,雪山依旧流淌,昆仑,在神的双眼睁开之前,请将我封印在遥远的阿拉古道,永不再归来。

藏羚羊

就这样爱上了藏羚羊,爱上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与爱情无关;这双眼睛,会流下思念的眼泪;这双眼睛,看过关于文明的思索。在古老的湖泊里,这双眼睛是山川草木情,是天地万物心,她闪烁着自然的澄澈,涤荡世俗的尘埃。

那些依山傍水的藏羚羊,或聚或散地悠然漫步在湛蓝的天空下,像是打开一幅明净的山水画卷。雪山安静地偎依在高原,背脊淡抹白色的云朵,宛若初醒于远古的咒语,任自然的风烟冲洗着千年的记忆。草原之上,群山之间,连一只飞鸟的踪影都觅不见。倘若不是邂逅一双藏羚羊的眼睛,我甚至无法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浅黄的草木,聆听一双眼睛的低语,我看到一缕期待,在湖边的星光里,萌生爱情的枝芽。身穿精致服饰的藏族姑娘临水唱起了曼妙婉转的歌,徐徐渺渺歌声,在雪山回荡,在湖面漫游,穿越苍茫的原野,与一条通往人间天堂的阶梯邂逅。在离红尘很远的地方,我爱上了一双藏羚羊的眼睛,那双眼睛常常在我的意象中闪烁。

高原

不曾想过高原究竟在哪个遥远的地方,不曾想过邂逅它时会是何等模样。千年的梦幻在蓝天下铺展,那条大地的飞龙,阅尽风霜,沉积着岁月的成熟和山水的底色。行驶在蜿蜒的青藏铁路,眼望着直插云霄的山峰,星罗棋布的湖泊,荒凉苍茫的戈壁与圣洁无尘的雪山,不由得惊叹造物主之神奇,要何等气魄,才能雕琢出如此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境界。

无限延伸的铁轨升腾着灵魂的舞蹈,那长长的枕木,流经生命的脉络,也浸透着铁路工人艰辛的血汗。一张张纯朴的脸却蕴涵着内敛的坚强,他们用巧夺天工的技艺热忱地创造惊人的世界奇观。只是如今的风华不能涵盖昨日沉重的全部,历史的记忆锥痛着所有寻梦者的眼睛。当心灵沉浸在感动的时候,那些被滔天巨浪卷走的鲜活生命是否会得到另一种永生?

面对一双双风雨兼程匆匆赶路的脚步,面对一个可以堪破生死却并不堪破人生的民族,人与自然、人与人生在这里又如何不会获得最美的和谐?

张开翅膀,心灵羽翼在纯净的天梯飞翔,从起点到终点,披月临风,惊涛回雪,采撷天空那最后一抹澄澈的蓝。轨道和骨骼支撑起高原坚挺的脊梁,钢铁幻化的文明,流淌成高原滚烫的血液。从此生命在草原、戈壁、雪山、月光里浸染,在一双藏羚羊的眼睛里闪烁。青藏铁路,通往一方朝圣的土地,那道人间至美的风景,成为中华史册上一篇璀璨风骨的华章。

石破,天惊,一段见证了半个多世纪的工程,终于浩浩荡荡地圆满完成。三千多里路的云和雨,斑驳的历史,已成为让人感动的记忆。今夜,银河倾洒,清亮的光辉铺展开来,天地间一派人和景象。高原静静地在月光下酣睡,犹似梦中烂漫的孩童,在祖国母亲的怀抱里憧憬未来。一声嘹亮的汽笛,唤醒他沉睡的双眼,它开始在时代的峥嵘里,迈开轻灵的步履。

巨龙

是谁用沉重的步履丈量着三千里的坎坷路程,是谁用坚定的意志期待着半个世纪的风雨梦圆。一条巨龙在云端横空腾起,它飞度昆仑雪山,穿越羌塘草原,于绿水群山之巅恣意游走盘旋。

飘逸的白云,采撷天空的记忆,圣洁的雪山,湮没山峦的沧桑。从青海到西藏,一条铁轨连着另一条铁轨,那蜿蜒的身姿,伸展着流淌的印象。曾几何时,无数起早摸黑、风雨兼程的匆匆身影忙碌在这条铁路上,他们顶着酷暑的烈日、冒着凛冽的风雪艰难地挪动在崎岖的古道上,挪动在那些虎啸狼嚎的岁月里。而今那些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人间天路、世界屋脊,沉淀了太多血泪的记忆。在一幕幕真实的历史面前,感动已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终于,在格桑花开的季节里,一条巨龙以它傲世的姿态,穿行在天地之间、云雪之端。它从风雨中归来,在寒风中吹彻岁月,在烟尘里洗尽铅华。这是巨龙归来的日子,太阳在天空盛开,大地呈现出一片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热闹场面。那条走向世界的天路,成为整个中华民族永远的骄傲与自豪。

唐古拉

夕阳下的天路,像一条红色的河流,昼夜不息地湍湍,山河为之狂舞,万物为之沉醉。戈壁、雪山、荒漠、幽壑,一堆一堆的意象,汇聚万古之乐,穿过烟岚雾霭,铺天盖地咚咚而来。

透过原始野性的天空,我看见一只鹰穿过季节的长风在大漠深处翱翔。那恣意伸展的翅膀,那灼热深远的思想,飞越寥廓的苍穹,漫过翻卷的黄沙,最终抵达那个神圣高尚的地方。

遥远的天路,你从哪里来?从照亮大地的太阳里来?从浸染夜空的月华间来?从洗涤红尘的雪山中来?你流经了多少风霜岁月?浸染了多少人世沧桑?你又埋葬了多少人的翠绿年华?

长长的天梯,默默地向苍茫的四野延伸,延伸在我身体上任何一处有着经脉到达的地方。那庄严的布达拉宫,就是诞生我的神殿吗?就是我祖祖辈辈膜拜的神殿吗?万能的神啊!请赐予我无穷的力量,我要让江山打扮得美丽如画,我要给世界安排一段夺目的明亮。

唐古拉,有多少英雄倒在你的脚下,有多少个故事浸染了烟霞?唐古拉,我就是第一朵迎春的格桑花,乘着天梯的羽翼,一直向拉萨、向拉萨。

天路

漂荡的音符将思绪拉长,一曲《天路》记载着心灵刻骨的痕迹。于是想象中的青藏,有着比岁月还高的高度。它一定有着沉重的思想,有着久远的孤寂,在骨血堆积的苍茫原野,一条天路随风漫卷而来。

茫茫苍穹,一只鹰的翅膀掠过天际,它在大漠中深情地仰望,寻找驿站里的先人背影。山峦披着霞光,云彩驮着梦想,有谁知道那澄净如秋水长天的雪域,隐现过多少的身影,滑落过多少的叹息?夕阳下那壮美的荒原,又有多少双眼睛将归鸿望断?流淌了多少炽热的血液?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完成了高尚的过程,岁月的清烟在历史的长河中不知流转了多少百转千回的动人故事,这一切,也许只有明月曾知,流水懂得。

疼痛的目光越过那条起伏的天路,夕阳下的绚丽背景,平添了沉重的分量。忆起在风雨中默默耕耘的人们,他们以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一个民族的光辉历史。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脊背,被血泪染红的身躯,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一种来自内心的热流清空了我所有的思绪。在每一个晨昏日落当中,他们以最艰辛的生活方式,将不平凡的一生熨帖得格外动人。

生命的流逝就如同一个眼神,在流出与收回之间,那些将生命丢失在高原的人们,自会在时光中得到永生。

关山

这是一条吉祥的天路,火车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在群山之巅响亮地驶来。它驶过神秘的可可西里,邂逅了一双藏羚羊的眼睛。它驶过关山迢递的昆仑,与一弯雪色的月光对话。美丽的格桑花,盛开了希望,昼夜不舍的沱沱河水,让梦境也潺潺。

驰骋在神奇的天路上,我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种坚实的快乐,这些快乐,源于一个民族对待苦难和挫折的豁达乐观。正是这种乐观,如同一束束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燃烧了、沸腾了血液,点亮了一个民族的希望,点亮了一个伟大民族生存、发展、前进、壮阔的道路。有什么,可以熄灭信仰的火把?有什么,可以阻挡梦想的追求?也许只有以一种努力永恒追求的姿态,才不至于荒废这仅有的一次人生。

在流泻千里、风起云涌的历史面前,或许曾经的岁月会在流淌中悄然无声,却绝不会了无痕迹。尽管时间会偷去许多生动的细节,可是凭借一些遗落的痕迹,我仍能感受到过往的气息,那些气息收藏着令人感动的一切。

金灿灿的阳光下,一条天路在流火的季节里举行着璀璨的大典。这条吉祥的天路,为祖国带来了永远繁荣昌盛的明天。

蜿蜒起伏的天路,沿着岁月的脉络无声地流淌。那些静默在云霞间的枕木和铁轨,是铁路工人们,不辞辛劳地用铁锤与热忱敲开历史沉重的痕迹。在云山万里,几度沉默的深影中,静听布达拉宫,关于禅语的解答。故唐的余音,绕过千年的时空,文成公主曾经临着高原,眺望云边的富庶,今夜谁又在拉萨,那灯火璀璨的繁华背景里,滴下深情的泪珠。山河凝结成梦呓,谁在净土中,播种一粒希冀,让天路昼夜不息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