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二、三、四,她彭文君有四个俊逸出众的儿子,三个是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樊莫、樊砚、樊行,一个是好友临终托孤的养子——张维良。平日,他们一个个从早忙到晚,一天四餐——早餐、午餐、晚餐、宵夜,除了宵夜,没有一顿饭可以看到他们的踪影,可是今个儿……“今天该不会是我的生日吧?”这话说起来虽然有那么点酸溜溜的,不过,却也是她感慨至深的内心话。过去这几年来,如果不是碰上她的生日,她这几个宝贝儿子根本不会想到——即使没有她的命令,他们也可以回家陪她吃顿晚饭。当然,她很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守护樊家庞大的家业,他们也不会整日忙著工作,老把她丢在一旁。只是,自从老伴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后,她心里实在寂寞,她宁愿他们少赚一点钱,而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妈,今天是九月十五号,不是九月二十五号,如果您想要过五十五岁大寿,还得再等个十天。”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樊莫,全身散发著慵懒与邪恶的性感气质,他是一个很容易让女人沉迷的男人,然而,那似认真又似玩笑的调调,总教人无法分辨他心里真正的感觉。

    即使心里实在舍不得责难他们,彭文君嘴上还是忍不住藉机训示道:“既然不是我的生日,怎么今天有空回来吃晚饭呢?”

    “妈,只要您高兴,我们每天都会回来陪您吃晚饭,不过,就怕我们来不及赶上晚餐时间,饿著您的肚子,我们会心疼的。”樊砚有一张甜得会腻死人的嘴巴,不好可以说成好,平凡可以变成独特,他是谈情说爱的高手。

    白了樊砚一眼,彭文君表面看似不吃他那一套,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开来。

    明知道话是说来哄她开心,不过,哪个母亲不爱听儿子的甜言蜜语?

    看到彭文君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樊行嘻皮笑脸地说道:“妈咪,其实我们也希望每天回来陪您吃晚餐,可是,您的儿子实在是太优秀、太有女人缘了,今天这个约,明天那个邀,每天都有应接不暇的约会,害得我们总是无法跟您共度晚餐时刻。”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樊行,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不过,千万不要被他嘻嘻哈哈的外表给蒙骗了,其实,他这个人精得很。

    睨了他们四个一眼,彭文君讽刺道:“听你这么说,这要怪我自己喽!没事把你们的风度教得这么好,让你们来者不拒,今天这个约,就跟这个出去,明天那个邀,就跟那个出去,所以,我儿子才会跑去跟别的女人吃晚餐,而不回家陪我这个老女人喽!”如果,他们是为了追求未来的老婆,而忘了她这个老妈,她倒还无所谓,问题是,他们一个个乐得当单身汉,一点定下来的打算也没有。

    “妈,阿行没这个意思,只是,您不是常教导我们最好不要得罪别人,我们只是希望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维良的稳重和温柔,仿佛一股清凉的和风,既扣人心弦,又令人眷恋。

    叹了口气,彭文君既是无奈,又有些纵容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有借口,反正我一张嘴巴,敌不过你们这四张嘴巴!”

    对著彭文君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樊莫表示道:“妈,今年我们想帮您举办一场生日宴会,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不用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干么这么劳师动众。”一说到宴会,彭文君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自从三年前丈夫过世,她就不再涉及任何的宴会,一来,她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二来,在那种喧闹的气氛下,更容易让她感到孤独,忆起死去的丈夫。

    完全明白彭文君的心情,维良细腻的说道:“妈,我们知道您不喜欢吵闹,所以,我们只邀一些亲近的朋友。”

    摇摇头,彭文君一点兴致也没有,“只要你们四个陪著我,我就很满足了。”

    虽然他们早料到这种结果,樊行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直冲道:“妈咪,您已经好久没跟外界接触了,一天到晚锁在宅子里,再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

    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彭文君笑了笑,对著樊行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得也有道理,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你岳母大人聊天了,也许,趁著我生日那天,我可以邀她过来讨论你跟语寒的事情。”

    咳!要死啊!怎么会扯上这件事?浑身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樊行别扭的说道:“妈咪,我才几岁而已,现在提这种事,太早了啦!”虽然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是到现在,他都还不能接受——这么愚蠢的事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实在不想咒骂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可是,爷爷那个老头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才五岁大,就帮他定了这门亲事,害得他连老婆该长什么德行都没有选择权。而且还规定这门亲事绝对不能退,同时,他得在三十二岁以前把人给娶进门,要不然就不承认他是樊家的子孙!什么嘛,一点人权都没有!

    “太早了?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耶!”彭文君怀疑的看著樊行叫道。

    瞥向樊莫,樊行不服气的指道:“老大都三十二岁了耶!”言下之意,是那个大他足足有四岁的老家伙都不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微微一笑,樊莫不疾不徐的接道:“我是三十二岁,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瞪了樊莫一眼,樊行恨恨的咬著牙,什么哥哥嘛,这种时候还在火上加油!

    “妈咪,您真的要我娶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吗?”可怜兮兮的看著彭文君,樊行凄惨的哀求著。

    耸耸肩,彭文君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说道:“我还没嫁给你爸之前,我也是没见过他,可是,结了婚以后,我们还不是很恩爱。”

    这话他确实无法反驳,爹地在世的时候,爹地和妈咪之间的感情,可用鹣鲽情深四个字来形容,但是,他们是他们,他是他,时代不同,个性也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望著樊行那充满哀怨的眼神,樊砚解危道:“妈,像您这么贤慧又美丽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爸爸当然会对您疼爱有加,可是,那位白语寒小姐是不是像您一样,这可就难说了,也难怪阿行他不安心。”

    被樊砚的糖水一灌,彭文君心里甜甜一笑,嘴上有些软化的说道:“我可没叫他现在就把人家给娶进门来,只不过,你们既然那么有心想帮我庆祝生日,生日当天,我邀请亲家母到家里坐坐,顺便谈谈如何让他们两个未婚夫妻增进感情,也是应该的啊!”

    说得那么冠冕堂堂,说穿了,还不是反对他们为她举办生日宴会!无奈的竖起白旗,樊行投降道:“妈咪,如果您不愿大肆庆祝生日,我们绝不会勉强您。”

    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彭文君话中有话的埋怨道:“只不过是个生日,我可不想弄得好像我儿子要娶老婆似的。”仿佛听不懂彭文君的暗示,樊莫迳自说道:“妈,只是一个小型的派对,您再考虑看看。”

    逮著机会,彭文君开出条件道:“如果你们愿意当个听话的儿子,赶紧找对象定下来,生几个孙子让我抱抱,你们想开几个宴会,我都没有意见。”

    提起这事,大伙儿默契十足的噤若寒蝉,他们不是不结婚,只是终身大事不比恋爱,马虎不得,再说吧!

    一瞧见他们四个的反应,彭文君别有用心的叹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才肯结婚,我都无所谓,反正,我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种花、喂鱼、看书,生活优闲得很,只不过,就是寂寞了点。”

    他们当然明白妈话里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有懂也要装不懂。原本,他们是想藉著妈的生日热闹一下,好让妈挥去爸爸过世的阴霾,重新找回三年前充满朝气的活力,怎知……天啊!真是自找麻烦!

    扫了一眼四个令她既骄傲,却又伤透脑筋的宝贝儿子,彭文君刻意道:“我不会催你们结婚,也不希望你们随随便便结婚,不过,能够活著看你们娶妻生子是我最大的愿望。”沉重的吐了口气,她像是有感而发的接道:“人的命是没有定数,这一刻睁著眼睛,下一刻也许就闭上眼睛了。”

    大伙儿互看一眼,樊莫开口安抚道:“妈,您放心,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拿起碗筷,彭文君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吃起晚餐。话都说得这么白了,他们如果再不有所表示,她也没办法。

    ☆☆☆

    “你们干么一直瞪著我看?”不自觉的将屁股往后轻轻一挪,樊行戒慎的看著坐在对面的三个人。一吃完晚餐,被他们三个架到老大的书房,然后往沙发上一扔,他心里就有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这三个人对他一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笑了笑,樊莫轻松地直说道:“早一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是没什么不好,不过,房里多了一个人的东西,耳边多了一个人唠叨,稍嫌麻烦了点。樊行很怀疑,如果,真如他老大所说,早一点结婚没什么不好,那么为什么他老大一把年纪了,都还不结婚呢?

    轻轻地点点头,维良温和的附和道:“是啊!反正你早晚要把白语寒娶进门,现在把婚结一结,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啊!”

    “而且,从此有老婆帮你暧床,你的夜晚将不再孤单,那不是很好吗?”樊砚状似浪漫的接著道。

    干笑了几声,樊行没好气的说道:“被指腹为婚的人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很好。”就会说风凉话,真是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摇摇手,樊莫似笑非笑的悠哉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娶老婆既不用挑又不用选,多省事。”

    天啊!说得好像在买东西一样。瞟了樊莫一眼,樊行有气无力地回道:“真是可惜,早知道你老大这么懒惰,当初就应该教爷爷把白语寒指定给你。”

    像是没把樊行的讽刺放在心上,樊莫从容的笑道:“确实很可惜,不过,我很有自知之明,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可惜,也是无法改变。”

    脸色一沉,樊行恨恨地瞅著樊莫。可恶!就是因为无法改变,他心里才呕啊!

    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爷爷对这门亲事异常坚持,就连死后的遗嘱都提列条文——交代他不能悔婚,真搞不懂他老人家干么把这事看得这么严肃?

    看到樊行那副心有不甘的模样,樊砚不以为然的说道:“阿行,只不过让你提早几年结婚,又不是叫你上吊,你何必这么计较?”

    真是个笑话,他当然要计较,明明还有四年的青春可以自由挥霍,为什么他要白白的把它浪费掉?

    “二哥,自古有云“长幼有序,自为老么,我哪有抢在前头的道理?”虽然妈咪对他们的管束一向开放,也表示一切取自由主义,但是,再过四年,老大三十六,二哥和良哥三十四,他就不相信,妈咪可以容忍他们继续高唱单身贵族。

    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樊莫淡然的说道:“阿行,你不是最讲究‘民主自由’吗?怎么,这会儿竟然变得那么八股?”

    睨了樊莫一眼,樊行嘟著嘴道:“我现在改邪归正了,不行吗?”人家当哥哥的都很爱护弟弟,他老大却是紧咬著他不放,有够缺德!算了,老大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有爱心的人,要不然,人家怎么会称老大“恶狼”?

    戴著和煦的笑靥,维良摆出低姿态说道:“阿行,我们也知道叫你现在娶白语寒是很为难你,不过,为了妈,你就牺牲一点。”

    说得真好听,为了妈咪,他牺牲一点,难道,他牺牲的还不够多吗?老婆由不得他作主,他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同是妈咪的儿子,他们三个就只会耍嘴皮子,他却要付出四年的自由岁月,这是什么道理啊?

    “你们不用再浪费口水了,我不会答应的!”

    一脸惋惜的摇摇头,樊砚叹道:“可怜啊!妈平日这么疼你,你竟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做,我真是替妈不值。”

    毫无诚意地对著樊砚笑了笑,樊行直接挑明道:“省省吧!我这个人不接受激将法。”其实,他也希望妈咪每天活力四射、生气勃勃,不要整日关在樊家的宅院里,但是,这事每个人都有责任啊,他们怎么可以因为他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就把事情全推到他身上。

    “阿行……”

    伸手制止维良即将出口的说服,樊行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困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我先去睡了,晚安。”虽然他这个人精明得很,绝不会傻傻的被他们牵著鼻子走,可是,他们三个对付他一个,软硬夹攻,他有一种预感,这场仗战下来,他只会觉得良心不安。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小器、自私,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赶紧溜了吧!

    目送樊行溜之大吉的背影,樊砚好笑地讥讽道:“这家伙也太紧张了吧!人家白语寒肯不肯承认这件婚事都还不知道,他就以为只要他点个头,人家马上跟他进入洞房。”虽然他们没有考虑到白语寒的想法,只希望藉由阿行和白语寒的婚事,来安妈的心,然而不可讳言,这也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爷爷是规定阿行绝不能退婚,但是,他老人家可没载明白家不能悔婚。如果,白爸爸并没有同爷爷一样,死了还在遗嘱里明定自己的孙女不能退婚,白语寒真要否决这门亲事,他们也是莫可奈何,毕竟,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两个人都已经作古了。

    “阿砚,既然爷爷会那么慎重的在他的遗嘱中立下条文,以防止阿行背弃他和白爷爷之间的约定,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站起身来,樊莫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大哥,你的意思是爷爷和白爷爷之间有一项约束彼此的秘密协议?”

    耸耸肩,樊莫不甚在意地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白爷爷一定也不允许白语寒悔婚。”

    顿了一下,维良导回正题问道:“大哥,阿行他不肯答应,我们就算了吗?”

    “再说吧!不过,以后尽可能早一点回家陪妈。”拿起放在桌上每晚睡前都会看上一段的杂志,樊莫转而说道:“很晚了,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大哥,晚安。”

    ☆☆☆

    她真的搞不懂这些人在干么?星期一早餐吃什么,午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星期二早餐……天啊!连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可以拿来当会开,而且还每周一次,周复一周,从来没间断过,真是败给他们了。人家宪法再怎么刻板,都还可以修宪,可是他们……不过,她又能怎么样?虽然这种家庭会议实在穷极无聊,一点建设性也没有,但是,身为慕家的一份子,她又不能不参加,否则依家规处置,接下来这个礼拜,她不能享用家里的任何一顿饭。

    其实,她搞不懂的事情何止是这样子而已,她更不能了解,像她慕云霏这么多情浪漫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家人?有时候,她都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她妈咪和爹地的女儿,要不然,为什么她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瞧,这会儿他们一个个认真得好像上法庭打官司一样,正经八百的,而她,却昏昏欲睡,拚命地想撑开沉重的眼皮。

    唉!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能明白,生活如果没有偶尔的Surprise是没任何的乐趣可言。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爹地是检察官,妈咪是私立女子高中的校长,大哥、大嫂,还有二哥全都是律师,在工作的长期熏陶之下,的确很难期待他们变得随性一点。

    懒洋洋地晃了一圈,云霏用力打了一个大哈欠,天啊!这些人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催眠曲?

    “霏霏,告诉你多少遍,打哈欠的时候,要遮住嘴巴,你怎么都教不懂呢?”

    瞪著她惟一的掌上明珠,林亚蓉头痛的蹙著眉头。

    哇塞!妈咪好厉害,一边讨论菜单,一边还可以监督她的一举一动。

    眨了眨眼睛,云霏很无辜地说道:“对不起,我忘了。”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要记住,她敢保证她的脑袋瓜子一定会爆炸。

    忘了?是啊!她当然会忘了,因为,林亚蓉交代过的话,她没有一句会记得。

    叫她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她却像麻雀一样吱吱喳喳;叫她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要端正,两脚并拢,她却堂而皇之的把双脚跷到桌子上……当初怀霏霏的时候,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瞥向霏霏,慕传旭调侃道:“你好像没有一件事情会记得嘛!”其实他这个宝贝妹妹也不是真的不记得,只不过,有意无意地把妈咪耳提面命的“淑女法则”当成耳边风,听过就算了。

    这个讨厌的大哥,有些事情知道就好,干么还要说出来?露齿一笑,云霏自以为是地说道:“谁说的,我就记得你们刚刚说星期六早餐要吃干贝炒芥蓝……”看到林亚蓉那副想破口大骂,却又碍于形象的压抑相,云霏连忙闭上嘴巴,她好像记错了。

    嘴上漾著满满的笑意,慕传言强装镇定的纠正道:“妈咪是说她星期六‘晚’上想吃干贝炒芥蓝。”

    真是倒霉,就错那么一个字,不过,也难怪妈咪脸色这么难看,错把晚餐当成早餐,是有那么点离谱。很假地笑了笑,云霏牵强地辩道:“不好意思,说太快了,晚上说成早上。”

    伤脑筋的摇摇头,林亚蓉无奈地说道:“你就不能够正经一点吗?”

    “我有啊!”只不过说错一个字,就说她不正经,这也太严重了吧!

    非常不满的看著云霏,林亚蓉藉机发挥地训道:“我就知道在征信社那种地方工作,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看你,好好一个千金小姐,现在却像个野丫头一样,一点修养也没有。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担心没人敢娶你。”

    又来了,一有机会就拿她的职业做文章!她就是不懂,当侦探有什么不对?既不偷又不抢,为什么要把她说得好像罪大恶极似的?算了,从她加入“风?征信社”,她妈咪的意见就从来没有停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咪,您不要太小看您女儿了,您女儿的魅力所向披靡,说不定,过一阵子我要闪电结婚,您都还舍不得把我嫁掉呢!”就算真的没人敢娶,那又怎么样,反正,一个人的日子也很不错啊!

    “只要有人敢娶你,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舍不得?”

    说得那么绝,好像她是一包垃圾,一点点挽留的欲望也没有,真惨!

    看到女儿苦著一张脸,慕海安出声安慰道:“霏霏,爹地可舍不得你那么早嫁人。”

    怎么说,还是爹地比较护她。云霏开心地想著。

    白了丈夫一眼,林亚蓉不高兴地说道:“你放心,你女儿绝不会太早嫁人。”

    每次她在训女儿,他就会扯她的后腿。

    “妈咪,您又不是月下老人,您怎么知道您女儿一定会晚婚?我告诉您,姻缘之事是很难预料。”不是她自我抬价,想追她的男人数都数不清,只是,没有人可以捉住她的心。

    大学时代她谈了四场恋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已经足以让她看透绝大多数男人的细胞里没有浪漫这种基因。聪明的男人以为鲜花、礼物、甜言蜜语不断就是浪漫的表现,其实,真正的浪漫应该是一种感觉——一种会让人觉得自己很幸福的感觉,或许,那种感觉只爆发于霎那之间,但是,它却教人感动不已。也许,她这个人是爱做梦了点,可是,她要的又不多,只不过是一种Feeling,这应该不奢侈吧!

    “我就是知道,我很清楚我女儿的脑袋瓜里装什么东西。”指著云霏的脑袋,林亚蓉没好气地说道。

    撇撇嘴,云霏懒得再辩驳什么,干脆说道:“妈咪,你们菜单讨论完了没有,我很困了。”

    “差不多了。”若不是因为这一家子的人都很挑食,而且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她也不会在每个星期日晚上举行家庭会议,讨论未来一周的菜单,不过,霏霏这丫头就是不懂她的苦心。伸手摸了摸云霏的头发,林亚蓉慈祥地问道:“你有没有想吃什么?”

    “螃蟹。”虽然妈咪对她有很多意见,不过,她毕竟是妈咪的掌上明珠,妈咪心里其实是很疼她的。

    “明天晚上我让王妈炒螃蟹给你吃。”

    “嗯!”

    ☆☆☆

    风?征信社

    “什么?你们要我去当小偷?”瞪著双眼,云霏难以置信地看著征信社其他四个成员。前两天她还很自诩,当侦探的既不偷又不抢,这会儿……有没有搞错?他们“风?征信社”什么时候变成“风?窃盗集团”?

    仿佛云霏太大惊小怪了,挺著九个月身孕的蓝思圻颇不以为然地纠正道:“慕大小姐,这不是偷,是‘物归原主’,也就是说,你只是把她原来送给人家的信物取回来。”

    翻了翻白眼,云霏没好气地说道:“拜托!东西既然都送给人家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如果她猜得没错,请他们征信社代为偷回信物的这个女人一定是变心了,要不然,干么要用这么不入流的方式把戒指——这种意义深重的信物给取回来。

    “云霏,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东西既然送人家了,就是人家的,当然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可是,如果这东西不是自己送的,想取回来,也不是这么说不过去,不是吗?更何况,这东西还是关系著自己终身幸福的信物。”新婚才半个多月,全身散发甜蜜色彩的关立瑜,现在可是个标准的爱情至上主义者,一个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很令人遗憾。不解地看著立瑜,云霏质疑道:“戒指可不是普通的信物,如果不是自己送,谁会代自己送?”

    “你应该听过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吧?”“风?征信社”的当家,也是思圻的表哥——展昱风表示道。

    “指腹为婚?”不会吧!在即将步入二十一世纪的今日,还有这种事情吗?

    用力地点点头,邢浣□那张天使般的笑靥此时染上了淡淡的愁绪,“白语寒真的很可怜,一出生,她爷爷就把她许醒给自己好朋友的孙子,所以,如果她不想嫁给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她就必须把她爷爷送给人家的戒指拿回来。”

    她终于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蹙著眉,云霏一脸迷惑地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怪异吗?只要把戒指拿回来就可以不嫁,这个婚约……听起来好像古代人,因为双方失散多年,所以只好靠信物来承诺亲事,没了信物,一切就免谈。”

    “这道理很简单,因为当初定下这件婚事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所以如今可以约束这件婚事的,就只有当初双方互换的信物,也就是说,对方如果要求白语寒履行承诺,必须凭这只戒指。”思圻进一步解答道。

    “真的那么简单吗?”也许是因为她对“当小偷”这种差事没什么兴趣,所以她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不太对劲,好像……这其中另有隐情。

    “就是这么简单,要不然,你还当这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吗?”像是知道云霏脑袋里在转什么,昱风取笑道。

    瞪了昱风一眼,云霏嘟著嘴道:“这个Case我不接。”

    为了做到公平、公正的原则,“风?征信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他们所受理的Case,都得依著——展昱风、蓝思圻、关立瑜、慕云霏、邢浣□——这样的顺序轮替。当然,轮到的人也可以弃权,转由下一位承接,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出现过。

    虽然这个Case轮到云霏接,而且,她讨厌弃权,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无能的样子,可是,她更不喜欢当小偷。

    头一偏,思圻对著身旁的浣□大声念道:“我叫你不要擅自作主替她接下这个Case,你偏不信邪,这下可好了,她不想接,我看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慌张地看著云霏,浣□急切地说道:“云霏,我们都收了人家的订金,你如果不接这个Case,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你接啊!”这还用问,她不接,替代的人当然是浣□。

    云霏话一说完,除了浣□,其他三个马上笑得东倒西歪。

    “你们在笑什么?”一脸狐疑的看著笑得有些夸张的三个人,云霏问道。

    敛起笑声,昱风皱著眉,轻扯著浣□的双耳指道:“你看她这副德行,反应迟顿、手脚缓慢,你让她去偷戒指,不等于送她去警察局报到吗?”

    拉开昱风的双手,浣□不满地抗议道:“风哥,我没有那么笨吧!”

    “我没说你笨,我只是说你不适合当小偷。”

    斜睨了昱风一眼,这会儿换云霏发出不平之鸣,“风哥,你的意思是我很适合当小偷喽?”

    “我……”

    用力拍了一下昱风的肩膀,思圻骂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省得惹人厌。”

    对云霏笑了笑,思圻婉转地解说道:“云霏,你也知道,浣□她单纯,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她一定应付不来。”

    是啊!像浣□这么没有心眼的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不知道怎么变通,到时候不是从实招来,就是被人家送进警察局。

    “好吧!就当浣□也弃权好了,那么,接下来的人应该是……”

    不等云霏把话说完,立瑜直接挑明道:“风大哥大后天要去美国,思圻随时有可能被送进产房,而我,新婚才两个多礼拜,我实在很难跟我老公解释,我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潜进人家家里取回一只戒指。所以,这个Case我们三个也都弃权。”

    绕了一圈,还是转回云霏的身上。“照这么说来,这个Case只有我可以接喽?”

    点了点头,思圻说道:“也就是因为这个Case只有你可以接,我们才会犹豫不决,最后,是浣□帮你作了主,她肯定你会接这个Case,所以就帮你接下来了。”

    转向浣□,云霏充满怨恨地说道:“邢浣□,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啊!”

    一脸的无辜,浣□嗫嚅道:“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一定不忍心白语寒因为一只指腹为婚的戒指,而无法跟自己的心上人结合,所以……”

    “等一下,你是说,那个叫白语寒的,已经有心上人了?”

    “对啊!”

    要命啊!她这个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受不了相爱的人无法相守。说穿了,还不是她浪漫、多情的细胞在作祟,总认为有情人就该成眷属,也难怪浣□敢帮她接下这个Case。

    “云霏……”

    “好啦、好啦,我接。”如果偷一只戒指可以成就一对良缘,那她也只好牺牲一点了,“你们告诉我,这事该怎么做?”

    终于松了口气,立瑜解说道:“这个礼拜六,白语寒和她母亲会以樊夫人生日为由,前往樊家祝贺,到时候,你就躲在白语寒的车子里,混进樊家,等待入夜,大伙儿睡著之后,再取回戒指。至于戒指藏在什么地方,白语寒表示,在前往樊家的途中,她会再跟你详说清楚。”

    干笑了几声,云霏言不由衷地说道:“听起来好像很容易嘛,连戒指摆哪里都知道了。”

    耸耸肩,思圻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省得你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闯。”

    “是啊!只不过,做起来最好像说的一样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