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水。”欢喜的呼唤响起,奕诉神情愉悦的走进屋里。

    秋水自内室奔出,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一道修长的身影已来到她面前。

    “你看起来好开心。”他久违的笑容让秋水看了也跟著开心起来。

    “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奕诉拉著秋水坐在腿上,“婚事定了,下个月初六。”

    琥珀果然守信用,她向太后禀明不愿下嫁他,太后本不准,但在琥珀的坚持下,才点头答应。

    不过,他十分清楚,太后心里面是不舒服的。

    秋水闻言,震愕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她急切的问:“那郡主怎么办?”她看得出来琥珀很喜欢奕诉。

    “你放心,琥珀有很多王公贵族追求,不差我一位。”他说的也是实话。

    “可她喜欢的人是你。”纵有绝佳条件的男人在琥珀身旁围绕,但若不是心仪之人,那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奕诉挑了挑眉,有些不悦,“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我也娶她入门吧?”他若真对琥珀有意思,老早就娶进门了,哪轮得到她。

    秋水咬著嫩唇,不说一句话。她是不能容许奕诉娶其他女子,但琥珀是好姑娘,她实在不忍伤害她。

    她的无语令奕诉火大,俊脸顿时拉得老长。

    秋水知道他在生气,但若要论起门当户对,她的条件真的和他差太多。

    “我什么都不是。”静了好一会儿,她幽幽的说。

    “秋水。”柔柔的唤了声,奕诉张臂抱住她娇柔的身子,低沉的嗓音带著浓浓的情意。

    “我承认我曾为了你的身分而疏远你,但我的情感却是不受我的控制,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你,我喜欢你呀。”

    此番真诚的话语感动了秋水,她主动的抱住奕诉的脖颈,小声的吐露爱语:“我也喜欢你,奕诉。”话落,她害羞的将小脸埋在他的肩头。

    奕诉心一动,紧紧的抱住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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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呈现一片的喜气洋洋。

    秋水这个新嫁娘比任何人都还要高兴,只是她的身体却莫名的越来越虚弱,老是犯头晕。

    她本来是想找大夫瞧瞧,但又觉得自己从小无病无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再加上怕奕诉担心,只好作罢。

    只是这一日她实在头晕得厉害,连床也无法下,于是,她只好又回床上躺下歇息。

    谁知,一接触到床铺,整个人就像是被黑暗吞噬般地立刻沉沉入睡;直睡到下午,奕诉回来才把她叫醒。

    “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奕诉皱著眉,盯著秋水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

    秋水笑著抚慰,“没事的,我只是这几日睡不好。”

    “胡说,我瞧你睡得极熟。”撒这种小谎岂骗得了他!

    秋水心知瞒不了奕诉,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会紧张的。”她不想对他撒谎,但她舍不得让他为她担心,她可以照顾自己的。

    闻言,奕诉一笑,“连成亲你都会紧张,那等会儿去见太后时,你可别昏了过去。”

    秋水愣了一愣,“太后?”

    奕诉点头,“太后想见见你。”

    “不去可以吗?”天呀,觐见太后这种事,她从未想过。

    “傻丫头,不行的,你别怕,太后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表面上她是威严的太后,实际上是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他没骗秋水,太后真是如此,只不过他少对她说一句,只要她不设计人时。

    不管奕诉所言是真是假,他的话抚慰了秋水的不安,她还是会害怕,“奕诉,你会陪我吗?”

    “当然。”

    “只要你陪我,我应该就不会怕。”

    “不是应该,是绝对。”

    不和奕诉争辩,秋水笑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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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战战兢兢的坐在太后御赐的位子上,头低著,一动也不敢动。

    奕诉明白秋水害怕、无措的原因,他伸手握住秋水的小手,给她力量,要她别害怕。

    秋水抬起眼,感激的看了奕诉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来。她明白奕诉的心意,但她就是没用,就是会害怕。

    奕诉并没有因为秋水的害怕而感到不悦,寻常人家一见到官就腿软了,更何况是面对尊贵的太后。

    只不过眼前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十分诡异,他本以为太后想见秋水是要给她难堪,也做好了要保护秋水,面对太后的心理准备。

    却没料到太后一见到秋水,整个人像是被吓著似的,至今未说一句话,直盯著秋水瞧,也难怪秋水会不安,连他都觉得怪哩。

    “太后娘娘,您不喜欢臣下的媳妇儿。”见气氛越来越奇怪,奕诉突然开口说话。他不能再任这种诡异的情况继续下去。

    奕诉的直言吓坏了宫里一干宫女,当然也包括秋水。

    太后因奕诉的这句话而拉回了心神,展露慈祥的笑容,啐道:“胡说,你的媳妇儿很美。”

    太后说话的同时,一双老眼仍盯著秋水,瞧秋水因为她的一句赞美,羞红脸的娇态,越看越觉得秋水像极了“她”。

    奕诉看得出太后是真心称赞秋水,他捏了捏秋水的小手,笑道:“秋水,太后娘娘称赞你很美丽,你要谢谢太后娘娘。”

    有了奕诉的提醒,秋水赶忙向太后道谢。

    太后正欲开口,皇帝御驾亲临慈宁宫,笑说要见见秋水;然而一见到秋水的一刹那,他的表情和太后一样震惊。

    是她吗?不,她只不过是长得很像“她”的女子!

    奕诉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太后和皇上的表情太过古怪,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

    “皇上,秋水模样挺俏的。”太后出声唤回皇帝的心魂。

    皇帝回过神,点了点头,目光仍留在秋水身上。

    秋水很害怕,连忙低下头来,娇小的身子不自觉的偎向奕诉。

    皇帝见秋水害怕的模样,语气刻意低柔地问:“你叫秋水?”

    “是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

    秋水照实回答:“只有一位舅舅健在。”

    “爹娘呢?”

    “民女没见过爹,娘过世了。”

    “你娘唤什么名,舅舅又叫什么?”皇帝眼神一黯,又继续追问。

    “民女的娘叫方采衣,舅舅叫方钰,之前是在将军府当差的。”

    皇帝脸色丕变,半晌,转为慈祥之色,“将军府待得习惯吗?”

    秋水一愣,讶异尊贵的皇上会问她这种平常的琐事,呐呐地道:“习惯。”

    皇帝不再问话,迳自深思起来。

    气氛陷入沉默,逼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秋水抬起小手,拉拉了奕诉的衣袖。

    奕诉正想要安抚秋水别害怕,皇帝突来的行为让他大吃一惊。

    “皇上!”秋水吓坏了,不懂九五至尊的皇帝怎么会突然握住她的手?

    皇帝震惊的看著秋水腕上的玉镯子,近乎急切地问:“这镯子是打哪来的?”他不会认错,这镯子是他亲自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秋水也被皇上吓著,呐呐地道:“这是民女的娘留给民女的。”她之所以戴上玉镯,就是希望娘能够保护她,给她力量、勇气。

    皇帝脸色一沉,慢慢松了手,他转头看向奕诉,突然交代道:“奕诉,你可要好好待秋水。”

    奕诉怔了怔,几乎敢肯定这里头绝对有鬼,不过,此时又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应是。

    然后,皇帝和太后颇有默契的同奕诉和秋水闲话家常,刚才怪异的气氛顿消。

    秋水也因为皇上的关怀,紧张害怕的心情越渐减缓。

    但她一回府后,却突然眼前一黯,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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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吧?”

    “请郡主放心,没有第三者知晓,药都是奴婢亲自下的。”

    琥珀嗯了声后,没再说话。

    她绝不会将奕诉让给别的女人,尤其是身分比她还卑贱的下人。

    所以,那日她表面上答应奕诉,私下命袖儿每天在秋水服用的饭菜加入一点点毒药。

    只要秋水一死,奕诉就是她的;再说太后是站在她这边,一定会重提婚事。

    只是,好像事有变化,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和皇帝一见到秋水,态度变得很奇怪,甚至已经认同秋水了。

    这让她无法接受,不,她一定要成为奕诉的妻子,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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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

    在奕诉带著秋水退安后,太后便遣退所有的太监、宫女。

    她和皇帝要谈的事情,不想让第三者知晓。

    “皇上,这丫头很面熟吧?”太后开了口,她明白皇帝的心思跟她是一样的。

    皇帝一阵沉默,思绪飘回以往。

    登基前,他也和众多皇子争相要登上皇位,而最后之所以能够顺利坐上皇位,主力是当初拥大皇子的旧党转而投靠他。

    当上皇帝后,他当然赐早已是他妻子的方采衣为后,可没多久,旧党竟仗著助他登基有功,要他改立其他女子。

    他不愿意,但是没多久后,采衣却突然在宫中消失,只留下要他废后的一张纸条。

    所以他恨极那些旧党人士,采衣一定是为了保有他的帝位才会离开:是以他才会在多年后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一一将旧党除掉。

    “母后,她手上的玉镯是朕送给‘她’的。”皇帝突然道。早在秋水说出采衣的闰名时,他就认定她是采衣的女儿,更别说见到玉镯之后。

    太后了然一笑,“所以皇上才会这么失态。”

    皇帝不在乎太后的取笑,此刻他的心神全放在秋水身上,“母后,她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太后点点头,附和皇帝的话,“她的容貌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应该错不了;再说她娘的名字也叫方采衣,这天底下,绝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她不会背叛朕的。”他相信她对他的爱。

    “若依照秋水这丫头的年纪推算,当年她是怀有龙女离开。”唉,为了大局著想,苦了这丫头,她离开前是有来跟她说一声,只是她一直没让儿子知道罢了。

    “多作猜测是白费工夫,把方钰找出来问问就知道。”如今朝廷势力全向著皇上,也该是让昭显恢复后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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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

    奕诉一步也不敢离开,紧守在秋水身边。

    秋水莫名昏倒已有三日,就连太医也诊断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好担心,担心她就此沉睡不醒,不再理会他。

    “秋水,你醒醒,和我说说话。”

    榻上人儿紧闭双眸,丝毫没有听到奕诉急切的呼唤。

    不,她不是没有,她有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她无法睁开眼睛,使尽力气也没法子。

    “将军。”屋外传来乌木的声音。

    “什么事?”

    “秋水姑娘的舅舅方镇回来了,人正在外头。”

    “让他进来。”

    方钰一人房,先是向奕诉请安,接著拿起秋水的手腕把脉。

    他进府后,乌木已将秋水在将军府的遭遇全告诉他了。

    “方钰,你能救她?”奕诉瞧方钰的举动,有些惊疑。

    “这种毒奴才恰好会解。”他不过是离开将军府一些时日去办私事,不料秋水竟会上京城找他,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秋水是中毒?”奕诉扬了扬眉,原本惊慌的神色已被冷静所取代。

    “是一种奇特的毒,会让人渐渐昏睡,最后一睡不醒。”这种毒药极为狠辣,可以让人不知不觉的死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毒?”他从不知他府内会有这等高明的人才。

    “因为秋水的娘亲也曾中过一次。”

    “曾经?”

    方钰重叹口气,“容奴才先为秋水解毒,再将事情禀告将军知晓。”

    奕诉颔首,救活秋水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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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是昭显皇后的女儿?”乍听到方钰此言,一向沉稳的奕诉难得出现讶异的神色。

    若秋水真是皇上的女儿,他就能理解太后和皇上见到秋水时那充满震惊的反应了。

    方钰叹口气,感伤道:“没想到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让皇上和秋水父女重逢。”相信妹妹在天之灵也会安心。

    奕诉也觉得好笑,“没想到我会娶了位流落在民间的公主。”

    “将军!”

    “方钰,你说昭显皇后曾中过此毒,那时是否在宫里?”此刻的奕诉已恢复以往的冷静。

    “是的。”

    “那意思就是说有人向秋水下毒?”

    “这……奴才不能妄加猜测。”方钰保守的说。

    奕诉沉下眼,他大概猜得出来是谁想害死秋水,除了她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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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秋水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奕诉,是她的舅舅方钰。

    “舅舅。”

    方钰关心的问:“好点了吗?”

    “舅舅,你回来了。”

    “幸好我回来了,否则你这条小命也完了。”

    秋水眨眨水眸,一脸迷茫,“舅舅,我不懂。”

    方钰将琥珀使计诬陷她是偷儿,还有下毒害她的事说出。

    “没想到她会那样做。”秋水难以置信的轻摇螓首。

    “蛇蝎美人就是专指她那种人。”

    秋水轻叹口气,“我一直觉得琥珀是好人。”

    方钰眸光深思的看著秋水,叹道:“你和你娘一样,总是这样单纯,让人不得不费心保护著。”

    秋水皱了皱鼻子,她怎么觉得舅舅的话另有涵义,像是在说她很笨似的。

    方钰对于秋水孩子气的举动只是笑了笑,话题一转,“我们方家和将军府真是牵扯不清呀!”

    “舅舅?”

    “当年将采衣安置在江南的是奕老将军,敢收留我、保护我安危的也是奕老将军,而如今你是奕将军的妻子,莫非这一切早已注定好了?”若不是奕老将军伸出援手,他和采衣早被旧党人士除掉。

    方钰这一席话又让秋水听不懂了,才刚清醒的脑子顿时像是打结似的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才刚要问,就被人房的奕诉打断。

    “你们在聊什么?”

    “奕诉!”

    “禀将军,闲话家常罢了。”方钰看了看整张脸亮起来的秋水,识趣的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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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诉在床边坐下来,将秋水拥入怀中。“幸好你没事。”

    秋水也有同感,若她走了,就再也汲取不到他的温暖了。“我第一眼见到琥珀时,觉得她好漂亮、好善良,看不出她这么有心机。”

    “她完全遗传到琥家的聪明,只可惜没用在国家的正事上。”

    “她……没事吧?”她也觉得琥珀很过分,可又觉得她很可怜,琥珀会这么做,只因一个爱字。

    “皇上废了她郡主的头衔,将她逐出边关。”

    “那她的处境很可怜耶。”秋水离开他的怀抱,为琥珀感到心疼。

    奕诉冷哼了声,完全不见同情。

    亲生女儿怎能跟义女比?要不是琥家功在社稷,琥珀万死也不足以抵过她对秋水的伤害。

    “别想了,我告诉你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

    秋水看著突然笑得很诡异的奕诉,心底发毛。

    “你是昭显皇后的女儿。”

    他突然抛下这一句爆炸力十足的话,令她的脑子瞬间无法思考。

    “我?”

    “是的,当今皇上是你的爹,太后是你的奶奶。”

    “这……不可能。”

    “你一直觉得我的身分尊贵,可从现在开始,是我高攀你了。”

    混沌的脑子中,秋水捉住一丝思绪道:“就算我贵为公主,在我心目中,你仍是高不可攀的。”

    奕诉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他这位小妻子总有办法掀起潜伏在他内心的情潮。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热情如火。

    “奕诉……别……我还没问清楚……我怎会是……”

    断断续续的话语,到了最后成一声声娇喘低吟。

    她是不是公主,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罗幔低垂,春色无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