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三十晚上

吉村正要答话,一个士兵飞奔过来,兴奋地报告:“队长,我们发现了那个人的脚印!”

黑暗中吉村秀藏的眼睛猛地一亮,马上冲士兵摆了摆手,掉头冲许从良说:“我这边还有公务,改天再聚吧!”

看完桌子上的这些菜肴,许从良把目光投向围坐在饭桌旁的朋友们——林森、林丹、刘闯、彩霞、酸猴子、大烟袋锅子、孙大个子,嘿嘿笑道:“我许从良活了三十年,觉得今年才真正过了一次年三十。以往吃得再好也没家的感觉,现在可好了,兄弟姐妹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就是,吃饱喝足、开心过个年,然后接着打小鬼子,这才是爷们过的日子!”刘闯一边给众人往碗里倒酒一边兴高采烈地说。

林森举起面前的酒碗,忽地叹了口气:“只可惜立军还有那些牺牲的同志没有这个口福了。来,咱们这第一杯酒先敬给这些牺牲的壮士们,希望他们泉下有知保佑我们早日把小鬼子赶出东北!”

在“解救”出松泽惠子和呼延小秋的第二天,李立军就因为伤势过重在狱中牺牲了。此时说到李立军,在座的人眼眶都湿润了,见众人的心情都压抑起来,许从良眼珠一转,站起身郑重地将酒碗里的酒撒到了地上,不过口中却喋喋不休地调侃道:“老李啊,你在那边儿虽说享福,可恐怕喝不到这么好的酒,多喝两杯哈!”

林丹一愣,不知道许从良所说的“享福”是什么意思,许从良看出了林丹的疑惑,冲她一笑,继续摇头晃脑地说:“老李啊,这阴间的什么鬼啊神的,咱们中国人弄得最清楚了,小日本鬼子去了保准摸不到门路,你到了那边肯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就先替我们多欺负欺负小日本。那边的小鬼子要是不够,我们这帮兄弟多杀几个给你送过去!”

听了许从良这番油嘴滑舌的话,林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说眼中还噙着泪水,但心情已然好了许多,心道:“这沉重的事情也就到了许从良这个邪门的人那里能变得轻松。”

见大家脸上不再凝重,许从良冲酸猴子一努嘴,这小子美滋滋地把一个大兜子拿了过来。

“托林老板、林家妹子、刘三爷的福,我家大哥这几个月是春风得意,正赶上过年了,弄来些好玩意儿和大家一起乐和乐和。”

说着,他从兜里先掏出了几瓶花花绿绿的瓶子递给林丹和彩霞:“两位大美女,这是我大哥托人从法国弄来的香水,专门给你们两位捎的。”

彩霞笑逐颜开地接过来,林丹却不禁冲许从良笑着撇了下嘴,她知道酸猴子这是故作玄虚——许从良交际再广,也不至于能有朋友从法国捎东西过来。香水肯定是真货,但十有八九是哪个商人朋友送的,到了酸猴子嘴里就走了样。

许从良见林丹的眼神撇过来,心都美醉了,脚底下又踢了酸猴子一下。酸猴子这时候也不给大哥面子了,笑着嘟囔道:“知道,知道,你给林家妹子和彩霞的礼物我不得一样一样拿嘛!你挖空心思弄的这些东西,自己不好意思送,还得我张罗!”

这话说得任谁都明白了许从良的心思,彩霞悄悄捅了一下林丹,林丹早已是羞红了脸。

酸猴子嘿嘿笑着又拿出几张纸券,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俩可别小瞧这几张纸,老管用了——这是秋林公司的贵宾券。那天喝酒的时候,秋林公司的老板说了,拿着这券不但享受贵宾服务,还能买到小鬼子才能用的紧俏商品,而且能打四折呢!”

刘闯憋不住了,忙问:“那我和林老板的礼物在哪儿呢?”

酸猴子闻听这话,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手脚也不再乱动,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包放到桌子上。“你们两位大老板的礼物可重得多!”

这话把林森也弄愣了,一个小包里能放多重的东西?许从良见状,哈哈笑道:“酸猴子也会开玩笑了。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分量重,而是重要。”

说着,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刘闯:“刘三爷,我知道很多关里来的穷苦人都投奔了你,不过你们木帮是干体力活的,有的人干不了伐木的活儿,那就等于你多养了好几十口子人。我在城郊有一片地,百八十亩,你让那些人去种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这是地契,你收好!”

刘闯一惊,哪想到会收到这么大的礼?一双大手忙不迭地摇晃:“这哪儿行啊!这不行!大哥你把这片地给我们种,我们就享了大福了,哪还能要地契呢!”

林森在旁也劝道:“许从良,地契还是你收着吧。这块地在你的名下,周围的衙役也不敢造次,苛捐杂税也不敢乱收。要是在刘三爷名下,估计粮食还没熟,人早就饿死了。”

见两人这般说,许从良也不再勉强,把地契收了回来。转手又拿出一个厚厚的布包,冲林森笑道:“但这个,你肯定得抢过去。”

林丹好奇地摸了摸,感觉里面是一厚叠方方正正的本本之类的东西,笑问:“这是什么东西呀?该不会是女孩子的照片,你要给我哥保媒吧?”

“你哥哥结婚怎么了?我巴不得他成家呢。”

“为啥?”

“他成家了,你还总赖在哥嫂家不成?那就赶紧得找婆家了。”许从良一脸坏笑着说。

见妹妹又羞红了脸,林森笑着把话题引回来:“许从良,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许从良将布包打开,林森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里面是二十多本证件!

“林大哥,你们游击队常常需要改头换面出入哈尔滨和附近的城镇,有了这些证件就少了很多盘查了。对了,这里面我还特意给你和你妹子弄了两张特别通行证,只要是东三省的范围内,你们俩随便溜达就是了。”

这可是比金子还贵重的礼物!林森激动地握住许从良的手,连连称谢。许从良哈哈一笑,说:“怎么样?你家妹子平日里总说我吊儿郎当,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可这些宝贝不通过这些人怎么弄得出来?你们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不管办什么事,都是这个不行、那个不准。”

他的话刚开个头就被林丹笑盈盈地拦住,她抓过许从良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又塞到他嘴边:“行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能说似的!话又说回来了,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

许从良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端着酒杯傻笑着,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众人看林丹把许从良整治得服服帖帖,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中大家也纷纷举起酒杯。

东北人好喝酒,更准确地说是敢喝酒,酒量倒不见得个个都高,但坐在酒桌上没有一个怕喝的。满桌的佳肴再加上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更是喝得不亦乐乎,菜刚吃几口,两大坛子小烧就已经喝了一半,直喝得众人脸上都泛起了红潮,话题也越来越多。

几个月以来,许从良经常将获得的消息传递给林丹兄妹,和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热乎,而林丹对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许从良看得出那是真诚的笑,而不是以往那种逢迎客人的笑。此时看林丹和彩霞亲热地聊着天,他忽地心生一计,冲彩霞笑道:“彩霞呀,我那个兄弟现在房子也有了,就差一个老婆了,你帮着留意点,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个。”

说的同时,他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酸猴子一下,酸猴子是许从良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冲彩霞连连摇手道:“拉倒吧,你要是有合适的还是给我大哥介绍,岂有大哥没结婚、小弟办喜事的道理?”

彩霞哪有许从良的这般心机,一拉身旁林丹的手,说:“我看林家妹子就不错。”

许从良就等着这句话呢,连忙接道:“林家妹子那么漂亮,哪里瞅得上我许从良?天天晚上梦到大妹子就知足了。”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任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含义,林丹脸更红了,不过她反应也快,伶牙俐齿地接道:“许大队长那么潇洒,还用别人介绍?我看你和呼延小秋就挺合适的呢,上次呼延小秋受伤,许大队长比自己受伤还着急呢!还有那个松泽惠子,据说是许大队长亲手抱上车的呢!”

被林丹揭了老底,许从良脸也不红,嘿嘿笑着瞅着林丹,似乎只要是林丹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他都爱听。林丹见许从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正要再损他几句,忽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鞭炮声。

酸猴子笑道:“谁这么有眼力见儿,听到我大哥要结婚就放上炮了?”

许从良却没笑,他又听了两声,随即脸色一沉,惊道:“这不是鞭炮的声音,是他奶奶的枪声!”

林森和刘闯也听出了端倪,腾地站了起来,掏出手枪奔到窗前。林森轻轻拉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夜色之中十几个鬼子正蜂拥着向这边奔来,子弹划破夜空里,此起彼伏地呼啸着。

“妈的!难道鬼子发现这个地方了?”刘闯骂了一句,扣下手枪的保险就要下楼。

林森一把拽住刘闯,喝道:“不要紧张,鬼子要是发现我们肯定是秘密包围,绝不会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再看看!”

果然,十几个鬼子奔到房子前忽地变换了方向,向另一侧追击过去。但却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房子前停下了脚步,细细打量起来。众人又是一阵紧张,但许从良却长吁一口气。

“我当是谁,原来是这小子。没事,你们安心接着喝酒,我出去和他打个招呼。”说完,许从良走了出去。

“哎呀,什么风把吉村队长吹到这里来了?”许从良一出门便小跑着奔过去。

“许队长?你怎么在这里?”带队的正是吉村秀藏,他疑惑地瞅了瞅小白楼,“许队长不是在这里住啊!”

许从良哈哈一笑:“这是我一个兄弟的老宅子,年三十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对了,我刚才听到枪声,难道吉村队长今晚上还有任务?”

吉村正要答话,一个士兵飞奔过来,兴奋地报告:“队长,我们发现了那个人的脚印!”

黑暗中吉村秀藏的眼睛猛地一亮,马上冲士兵摆了摆手,掉头冲许从良说:“我这边还有公务,改天再聚吧!”说完,他带着手下急匆匆地向远处奔去。

许从良带着一肚子问号回了屋,将刚才的经过向大家描述了一遍,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林丹听了几句后,瞅着许从良笑问:“你怎么看?”

见林丹笑的样子,许从良就知道她心里已有了判断,心道这正是我在俏妹子面前露脸的机会,于是晃了下脑袋说:“宪兵队大年三十的晚上出来抓人,这个人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吉村那小子一向沉稳,刚才却异常惊喜,而且连话也没和我多说就走了,这个人肯定是个大人物!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十有八九是你们组织上的人。”

林丹得意地冲许从良摇摇头,转向林森:“哥,你说呢?”

林森不似妹妹那样轻松,沉思道:“我们组织上最近没什么活动,那个人应该不是我们的同志,难道是国民党的特工?”

没有答案,但这却是最大的可能。许从良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事情将和那个美艳的呼延小秋有关。而林丹则瞅着许从良拧起的眉头轻轻撇了撇嘴。

春节就是喝酒的节日,在东北更是如此。

从大年三十晚上一直到大年初七,许从良几乎泡在酒缸里。大年初一他把警察厅的手下召集在一起,连喝带赌地玩了一天,接下去的两天又被叶勇拉上大喝了两顿。自从马迭尔宾馆的事情以后,叶勇和许从良亲近得很,再加上许从良现在成了日本人的红人,叶勇更是兄弟长兄弟短地叫个不停。许从良自然也乐得和叶勇走得近一些,毕竟能从这小子嘴里套出不少金荣桂、白受天以及蔡圣孟的小道消息来。

人一得势朋友就多,甚至连屁都是香的,以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会挤进朋友的圈子里——警察厅的、市政厅的、做生意的,甚至几个日本商人都想方设法地把许从良请到他们的酒席上。许从良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说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狐朋狗友,但许从良却也不在乎,更何况但与这些“朋友”一起来的各种消息、人际交情和大把的钞票都是他无法抗拒的。

不过礼尚往来也少不了,几天下来,许从良大把大把的钞票花得不计其数,酸猴子看得心疼,背地里劝他:“大哥,你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算计着花吧。”

许从良嘴一撇:“你懂什么,我现在花的这些钱就是放高利贷,以后你就等着收银子吧。我告诉你,花一文钱要收到十文钱的效果,这才是花钱能手!”

但到了初七,许从良的身体实在顶不住了。参加市政厅黄科长的酒宴时,他一边喝着酒,胃里就一个劲地向嗓子里反酸水,待到后来连闻到酒味就都头晕眼花,只好带着酸猴子早早离开酒局。

他本想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刚打开房门,他的小眼睛就立刻瞪圆了。他左手拦住正要开灯的酸猴子,右手飞快地把手枪掏了出来。酸猴子虽没看出端倪,但立刻明白许从良发现了异状,也急忙掏出手枪。正这时,客厅的黑暗角落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勾魂的笑声。

“嘿嘿,许队长果然机警,喝了这么多酒反应还是那么快。”

“呵呵,哪里是我反应快,是呼延小姐体香袭人,以前我没闻过倒还罢了,既然闻过肯定终生难忘呵!”

油嘴滑舌地说完,许从良把灯打开,墙壁灯温馨柔和的光线下,卧在沙发里的呼延小秋更显妩媚动人。

酸猴子知道自己不便在场,又贪婪地瞅了呼延小秋一眼才挪开了脚步。酸猴子一走,许从良嘻哈着坐到呼延小秋对面,仔仔细细打量起来。呼延小秋看起来刚参加过一个晚宴,华丽的裘皮大衣里面是一袭淡紫色的低胸晚礼服,大大的V领将她丰满的乳房衬托得令人垂涎欲滴。

“看够了没?”呼延小秋点燃一支香烟,顺便挪了挪身子,离许从良色迷迷的视线稍远了一些。

“嘿嘿,看是永远也看不够。不过呼延小姐这么晚来肯定是有大事,我哪敢耽误呼延小姐的正事呢!”

“许队长越发通情达理了。”呼延小秋嫣然一笑,随即脸色一正,说,“当着明人不说假话,宪兵队这些天一直在搜捕一个人,我知道许队长和吉村秀藏关系不错,所以想请你帮着探听点消息出来。”

许从良脑子转得飞快,立刻笑答:“呼延小姐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吉村秀藏和松泽的关系那么铁,如果吉村有消息,松泽肯定知道。松泽要是知道了——”他暧昧地瞅了呼延小秋一眼:“呼延小姐你不也就知道了吗?反过来推导,你要是没消息,松泽也没消息,吉村也是如此,我和吉村秀藏关系再好也是没用呵!”

呼延小秋笑得花枝乱颤:“以前我只知道你办案子厉害,没想到你的嘴皮子还这么利落,都赶上说绕口令了。”说完,她站起身款款走到酒柜前,扫了几眼后打开了一瓶法国白兰地,倒了一杯酒后盈盈走回来。

“话虽如此,但此一时彼一时了。”她慢慢抿了一口白兰地,幽幽叹道。

看着呼延小秋微微翘动着的兰花指,许从良心中一荡,笑嘻嘻地说:“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呼延小姐可是更有风韵了!”

“自从松泽惠子被绑架的事情发生以后,松泽下班以后几乎都陪着他那个宝贝姑娘,很少到我这里来了。而且我感觉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警惕性也比任何时候都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我有种预感——松泽肯定怀疑身边有国共两党的特工,即便他现在没怀疑到我,也是倍加提防。”

许从良闻听,顿时乐得满脸开花,连说了几声“好”。呼延小秋狠狠地瞪着他:“没想到你幸灾乐祸的功夫也不差!”

许从良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地说:“我这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你在松泽那个老东西身边,天天提心吊胆不算,还要受多大委屈啊!松泽提高警惕也好,你要是搞不到情报,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就取消了,你可以不在松泽的身边,我自然欢喜啊!”

这番话说得诚恳至极,呼延小秋也听得呆了,眼中竟隐隐显出泪光。不过当许从良说完之际,她的神色已恢复正常,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眼前这个坎儿必须要迈过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重要?”

呼延小秋沉吟片刻,说:“既然找你帮忙,我也就不隐瞒你。这个人是我的上峰派来和我接头的联络员,我们相互不认识。按照计划应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和我见面,但是那天却出了意外,宪兵队发现了特派员的行迹,双方都开了火,但特派员有没有被捕我就不清楚了。”

“肯定是抓到了,否则这几天也该和你联系了啊?”

“那也未必,我们有三个接头日期,如果三十晚上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接上头,就改在十天以后。我和联络人就是因为那天的突发情况而放弃了接头。”

许从良明白了。“你是怕这个联络人被捕叛变,你在下次接头的时候中了鬼子的奸计?”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找你了吧?离下次接头只剩下三天,如果没有准确的消息——”

“那我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这个大美女了。”许从良接过话,然后一扬手,“放心吧,这个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你就回去安心睡觉吧!”

呼延小秋没想到许从良答应得这么痛快,怔怔地瞅了他好几眼,扑哧一笑:“这倒怪了,你办事情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这次怎么不提钱了?”

“嘿嘿,对于别人,钱肯定少不了。但这是你呼延小姐自己的事情,让我倒搭钱也愿意呵!再者说——”许从良又瞟了一眼呼延小秋若隐若现的乳沟,笑道,“要是以后你离开了松泽园治,咱俩的关系可能还近好几步呢,到时候躺在一张床上,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听着这番淫秽的话,呼延小秋竟也没气,扭着腰肢走到许从良面前,笑盈盈地说:“没事,即便我没离开松泽,咱俩也可能在一起。”

“还有这好事?”

“当然。”呼延小秋诡秘地一笑,“我一个女人家可没有钢筋铁骨,要是进了宪兵队的审讯室,肯定不打自招,许队长既然想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许从良眨巴了好几下小眼睛,愁眉苦脸地叹道:“你这个女人啊,真是能折磨人!”

呼延小秋抿嘴笑道:“嘿嘿,我深信,会有一个男人是为受我的折磨而来到这世上的。”

说完,没等许从良反应过来,呼延小秋已扭着小蛮腰走了出去。背影在门口消失的时候,甜腻腻的声音也飘了进来:“花园街十八号是个米黄色的小洋楼,很好找的,这几天我都在那里,有了消息去那里找我就行。”

酸猴子走出来,正看见许从良无可奈何的样子,于是叹道:“大哥啊,你一会儿喜欢林丹,一会儿又喜欢呼延小秋,你到底喜欢谁呀?”

许从良对着天棚翻了好几下白眼,琢磨道:“这个呼延小秋虽说脸蛋长得漂亮,可骨子里透着那么股邪劲,和她在一起得多留两个心眼才行,要不然把我卖了我还得给她数钱;林丹倒是让人心里踏实,可是她那个组织的规矩太多,要是枕头边有一个人总跟你说这个大道理、那个大觉悟,烦也烦死了,哪还有心思干事?”

酸猴子拍拍屁股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甩下一句话:“照你这么选老婆,十年八年也娶不上媳妇,要按你的标准,我看松泽的那个文静听话的宝贝女儿倒是挺合适的。对了,那天松泽惠子走的时候,还偷偷瞅了你好几眼呢,搞不好那个日本小丫头看上你了!”

“嘿嘿,天涯何处无芳草,处处闻啼鸟。你小子操你自己的心就行了!”胡拽了一句诗以后,许从良跷着二郎腿,喝起了呼延小秋剩下的白兰地。不过,也不知酸猴子那句话是说中了许从良的心思,还是引发了他的灵感,总之酸猴子出去以后,许从良嘴里不时嘀咕着“松泽惠子”这四个字,到后来竟美滋滋地乐出声来。

在这个夜晚,金荣桂和白菜叶四个人也在把酒言欢,不过笑容背后却是各怀心腹事。

每年春节期间,金荣桂都要摆个家宴,把这三个心腹叫过来畅饮一番。这固然是对白菜叶的器重,同时他也是在这个时候观察、考核一下这三个人。人就是这样,平日里戴的面具,在志得意满、觥筹交错时最容易卸掉。但是今天晚上,金荣桂却发现白菜叶三人的面具始终没有摘下来,即便是开怀大笑,声音背后也藏着几分虚假。

金荣桂明白问题出在哪儿。自从白受天被提升、蔡圣孟被降职之后,三个人的矛盾就出现了。以往三个人虽然也暗中较劲,但权力上还能平衡,相互制约之下面子上都还过得去。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白受天俨然已变成了警察厅的二把手,让他再回到以前那种“和谐”的局面自然不可能了。

一想到自己的这三条狗要相互咬起来,金荣桂就恨得牙痒痒。对于松泽园治的目的他心知肚明,就是不让警察厅、不让他有一个稳定的小圈子。一旦有了圈子,就开始结党营私,那样的话,就不会安心干日本人派下来的“正事”。可他虽然明白,却也无可奈何,如果说白菜叶是自己的三条狗,那么自己就是松泽园治的一条大狗,也一样要看日本主子的脸色才行。

“妈的,汉奸也要有资本才当得舒服!”这句话是他最近时常骂的,每当这个时候,金荣桂就莫名地羡慕起许从良,这个小混混不显山不露水地竟然越爬越高,不但和白菜叶三人处得不错,而且还颇受日本人的器重,这是他没想到的。此外,金荣桂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许从良多了几分欣赏,这家伙固然爬得飞快,但看起来并没觊觎更高的权力,只是想怎样才能多捞一笔。这才是金荣桂最喜欢、也是最放心的下属,就像以前的白受天、蔡圣孟一样。

想到这儿,金荣桂若有所思地看了白受天和蔡圣孟几眼。这两个人现在变了,一个想爬得更高,另一个费尽心机地想夺回自己的位子,虽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但背地里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无论他怎么从中调和都没用。有时候金荣桂甚至对这两个人开始厌烦起来。

这顿酒喝得不香不臭、不温不火,金荣桂心里一直憋闷,直到送走了白菜叶,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金太太走过来问道:“老金,我看你今晚怎么不开心呢?”

金荣桂叹了一口气:“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白菜叶三个人离吃散伙饭不远了。”

“那怎么办?你身边需要得力的人呀!”

金荣桂躺在沙发里,点燃一支香烟,望着徐徐飘起的烟雾若有所思地说:“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不过还得再考察一下,毕竟他和日本人走得太近,我有点不放心。”

“你说的是许从良吧?你就那么看好他?”

“我这一辈子别的能耐没有,看人的本事可不差,许从良那小子绝对是头等人的材料。”

金太太扑哧乐出声来:“在你看来都有哪几等人呀?”

金荣桂一本正经道:“末等人没本事却有大脾气,就比如叶勇那样的;二等人呢,有本事有脾气,就比如日本宪兵队的岛本正一;头等人嘛,是有本事、没脾气,许从良就是这样,天天嘻嘻哈哈地看不出有什么心计,但其实脑子转得比谁都快。白受天本来属于头等人的范畴,不过自从升职以后就有点忘乎所以了,还是定力不够啊!”

金太太听得兴趣盎然,可金荣桂说完以后却叹了一口气:“说正经的,咱们还是多想想后路吧,日本人的饭碗不是那么好端的,这帮小鬼子说翻脸就翻脸,简直就不是人养的东西!不趁早做些打算,咱们离苦日子也不远了。”

金荣桂这番未雨绸缪的话说得稍早了一些,至少此时松泽园治还没有动他的念头。

此时,他正和小林觉以及吉村秀藏一起喝着清酒。脱去了戎装,换上了和服的松泽园治显得儒雅了许多,但眉目间的戾气却是很难消除的,只有当女儿端着菜肴和清酒进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才变得柔和起来。

“惠子,不用陪爸爸了,我们今晚的酒刚刚尽兴,还要再喝几个小时。你早点休息,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松泽爱怜地说。

松泽惠子乖巧地应了一声,但又趴在父亲耳旁小声叮嘱了几句,才向小林觉和吉村秀藏分别施了个礼,踮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惠子小姐看来恢复得不错,已经从绑架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小林觉举起酒杯向松泽敬道。刚才松泽园治的情绪一直不好,这个忠实的手下一直担心,此时忙借机宽慰着上司。说的同时,他也轻轻捅了一下吉村秀藏,吉村心领神会,也举起酒杯说:“老师,宪兵队那边我会时刻盯着,一旦有那个国民党特派员的消息,我立刻向您汇报!”

松泽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摇头笑道:“岛本正一不是吃干饭的,他一定像看管国宝一样封锁那个国民党特派员的消息。那可是一条大鱼,顺藤摸瓜可能就会翻出潜伏在哈尔滨的蓝衣社骨干分子。如果不是你抓到了那个特派员,我们特务机关本部可能还没消息呢。”

吉村秀藏叹了一口气:“我虽然抓到了他,可没过半个小时就被移交到岛本手里了,之后的审讯也完全封锁,我一点消息也得不到。”

听到这里,小林觉狠狠地一捶桌子,气愤地说:“将军,陆军总部这么做也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本来就该由我们特务机关本部负责,却交给了宪兵队!”

小林觉的气愤是有道理的,春节前陆军总部得到了一份情报,国民党特务组织蓝衣社派了一个特派员同潜伏在哈尔滨、代号为“银狐”的特工接头。但是,这项重要的任务却没有落到特务机关本部,而是交给了岛本正一!

虽是气愤,松泽园治和小林觉也无可奈何,因为前一段时间押送战俘的囚车被劫、四号仓库被袭,使得他们受到了上峰的训斥,如果不是勉力保住了四号仓库,更大的责罚肯定会降临。松泽园治知道,现在在陆军总部的眼里,宪兵队已经高过了特务机关总部一头,自己如果一再无所建树,那彻底要在岛正本一面前低着头走路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松泽园治如鲠在喉。他饮下一杯清酒,若有所思地说:“既然岛本这次抢了风头,那就由他抢好了,乐极生悲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至于我们,继续全力调查蓝衣社潜伏在哈尔滨的‘银狐’,通过截获的敌军电文来看,上次袭击四号仓库就是他策划的,而且据分析,‘银狐’在这一年里窃取了我们十余份重要情报,我们一定要抢在岛本前面把这个‘银狐’挖出来!此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

“将军,是什么事情?”小林觉立即放下了筷子,凝神静听。

“从惠子被绑架的事情来看,岛本肯定在我们这里安插了内线,否则他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我们一定要把内鬼揪出来,否则我们特务机关总部就成了岛本家的后院了!”

吉村秀藏锁眉思忖片刻,说:“老师,如果有内鬼的话,我觉得应该出在警察厅。”

“说来听听。”松泽园治呷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菜,显然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目标,正好借这个机会考察一下学生的本事。

“岛本正一派出不少耳目探听我们的消息,也包括秘密监视,这是我们能想到的。事实上,上次他也是发现了小林觉大佐从警察厅提走李立军以后,才开始怀疑我们准备交换人质。问题就出在这里,小林觉大佐提走李立军是极其机密的,岛本正一虽然知道我们提了犯人,却并不知道提走的是谁,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准确情报的呢?他从小林觉大佐这里肯定打不开缺口,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警察厅,所以我怀疑警察厅里有岛本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

松泽园治微笑颔首:“不错,这个内鬼跑不出金荣桂、白菜叶和许从良这几个人之间,尤其是白受天和许从良,他们两个负责审讯李立军,小林觉提走李立军,他们两个人是最先知道的。不过,白受天刚刚被我们提拔、许从良在营救惠子的事情上也出了大力,从道理上还是效忠我们的。所以,对其他人也不能放松调查,中国人善于见风使舵,最近岛本红得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抱住岛本的大腿。”

说完,松泽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如果查不出来,干脆就将他们该杀的杀、该撤的撤,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让岛本的内奸留在我们身边!”

春节期间的酒并没把许从良的脑子灌晕,节日结束,一回到警察厅,他就嗅出了不安的气味。这气味来自白菜叶,虽然每次见面的时候,这三个人都露着几乎相同的亲切笑容,但许从良却觉得笑容后面是三张蠢蠢欲动的血盆大口,只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冲许从良狠狠咬上一口。

白受天的“血盆大口”一直是许从良警惕的东西,所以他对白受天的笑里藏刀并不觉得意外,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蔡圣孟,虽然表面上和以前一样,但许从良从他游弋不定的眼神中品味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滋味,除了这些以外,似乎还透着一股古怪,甚至是仇恨。

他原以为白受天被提升以后,自己和叶勇、蔡圣孟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但这种短暂的“友好”关系只维持了几个月,看来就要分崩离析了。

许从良不知道蔡圣孟的变化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于是处事更加小心谨慎。他知道自己现在在警察厅里的地位并不是金荣桂给的,而是日本人给的,虽然金荣桂和白菜叶暂时还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但嫉恨肯定萦绕在他们心头,一旦有个机会就会置自己于死地,更何况有了松泽园治的器重和提拔也不是上了保险,这帮小鬼子天生就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一秒钟前对你笑容可掬,一秒钟以后就可能心狠手辣地送你一颗子弹。

但现在许从良暂时还顾不上考虑这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如何打探到呼延小秋需要的情报。但从哪里能打探到呢?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松泽园治那里也没有得到情报,否则呼延小秋怎么也能探听到只言片语。只有华山一条路,就是从岛本正一那里得到消息。但自己和岛本只有挨巴掌的“交情”,从他那里得到情报简直是痴人说梦。想来想去,许从良只好抄起电话拨通了吉村秀藏的号码,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有一线希望就要试一试。

“吉村队长,我是警察厅许从良。”

“许队长,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我一直想就侦破的技术问题向吉村队长请教一下,顺便请吉村队长吃顿便饭,不知道您这几天哪天有空?”

“呵呵,是这样啊,我看看日程安排啊。”

许从良屏气静听,不多时,听筒里传出吉村的声音:“许队长,正巧这几天我都没有任务,都有时间,你定吧。”

许从良心头一喜,忙说:“那就后天晚上怎么样?我在家里准备几道地道的东北菜,请吉村队长尝尝我的手艺。”

“好,那后天下了班,我就去你那里。”

放下电话,许从良点燃一支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大口。吉村秀藏答应在后天,也就是呼延小秋和特派员第二次接头的日子赴约,就意味着那天宪兵队没有什么行动,再接着推导,就意味着宪兵队没有抓到特派员,或者是特派员虽然被捕,却没有叛变泄密。

总之,呼延小秋在后天去接头,最坏的可能就是没有接上,绝不会有生命危险。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牵挂。许从良把王强叫进来,寒暄了几句后压低声音说:“王强,暂时把别的活儿都放下,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王强忙问。

“替我盯着蔡圣孟,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看着许从良若有所思的表情,王强把张了几下的嘴闭上,重重地点了下头。他知道该知道的时候,许从良一定会告诉他实情。

将手头的活儿安排完毕,许从良兴冲冲地直奔花园街十八号呼延小秋的那幢别墅。

呼延小秋的别墅距离特务机关本部不远,只隔着两条街,不过这里没有刺刀和铁蹄的痕迹,反而处处透着安静和惬意,这里原本是苏俄商人的别墅区,所以长久以来就规划得十分别致,现在又距离特务机关本部十分近,闲杂人等乃至车辆更是寥寥可数。许从良开着摩托车,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人,就更不用说形迹可疑的人了。

来到花园街十八号那幢米黄色的小洋楼前,许从良不禁啧啧称叹。别墅不大,只有二层,典雅古朴的穹顶之下是精雕细琢的门楣和墙体山花,柔和的曲线和色彩将这座砖石别墅衬托得动感十足。至于楼体的砖石和门楣栏杆所用的木料,一眼看上去就是上等货,工艺和造型就更不用说了。

“唉,这才是别墅啊,我的那个二层小楼也就在贫民窟里才能称得上别墅。”许从良不禁想到了敲诈何大牙得到的那处房子。

突然,二楼阳台上传来呼延小秋妖冶的声音。“许队长怎么唉声叹气了?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呀。”

许从良抬头看去,只见呼延小秋慵懒地倚在阳台上,烫着大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裹着貂绒披肩的肩膀上,脸上略带睡意,看来刚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没多久。

“唉,和大美人近在咫尺,却连上楼的机会都没有,换了哪个男人不得唉声叹气啊?”

呼延小秋抿嘴笑道:“行了,你有贫嘴的工夫赶快把摩托车停到后面去,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宪兵队的人注意到。”

许从良忙把摩托车推到后面的庭院里,等他再返回来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已经敞开,呼延小秋立在门口一个劲地招手,许从良刚一进屋,她就立刻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这附近发生了盗窃案,你来调查。”呼延小秋说着,轻轻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打量着。

“你可真是滴水不漏,什么事都往我脑袋上推。”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这么点事都担不起来,我这个人你还能担起来吗?”呼延小秋伶牙俐齿地回了一句。

“好,说不过你,我回去再弄一份假的盗窃案卷宗,你总可以满意了吧?”

呼延小秋笑了,言归正传问道:“特派员的事情是不是有消息了?”

“哎呀,我第一次来你家,连口热茶都没讨上,你这个主人做得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许从良抱怨着,踱步往客厅走,高档的皮沙发、精美的家具和别致的房屋造型让他连连咽着口水。

“你就别卖关子了,等这事情了结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话一出口,呼延小秋就觉得不妥,脸刷地红了。许从良岂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转身向二楼走去。

“你干什么去?”

“你的卧室不在二楼吗?你刚说了,事情一了结,我要什么你给我什么,咱们不如现在就颠鸾倒凤去吧!”

呼延小秋杏眼一瞪刚要发火,忽觉得许从良话里有话,忙拽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快说清楚,事情怎么就了结了?”

玩笑开到这个份上也就够了,许从良脸色一正,将从吉村秀藏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讲给呼延小秋。他本以为呼延小秋听完以后会大喜过望,却没料欣喜之色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眉头就紧蹙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想过没有,我们的推断是建立在吉村秀藏了解详情的基础上的,如果他也蒙在鼓里呢?这个情况是很可能的,想想看,岛本正一如果抓到了特派员,或者从特派员嘴里拷问出他需要的情报,他会告诉吉村秀藏吗?”

许从良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到,在和吉村通完电话以后他完全陷入了兴奋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呼延小秋,却没再细细琢磨一番。

他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瞅了瞅楼梯上卧室的门,苦笑道:“看来今天我是无福消受了。”

呼延小秋笑道:“别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以你的脑子,要是把心思用到正地方,一会儿就能想出办法来。对了,趁这工夫咱们俩确定一个联系方式,免得出现紧急的情况时咱们联络不上。”

“好,许队长洗耳恭听。”许从良兴致勃勃地点着头。虽然以前听干爹讲过一些特工的门道,但有美女亲自讲解,他自然乐意奉陪。

呼延小秋敛住笑容,严肃地说:“我家里的电话轻易不能打,除非是刻不容缓、需要立刻通知的,但是打电话之前你也要想好理由,也绝对不能用你家的电话打给我。”

“这个我明白。”

“如果事情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你可以让酸猴子来传递情报。但要让他化装成收破烂的,一会儿我们商定一个暗语,这样才稳妥。”

“那如果你不在家,或者你当时不方便出来呢?”

“这个也好办,我们通常都会设立一个‘死信箱’。实际上就是一个经过挑选的无人交接点。这个地点很隐蔽,尽可能不被发现;同时这个地方还容易让来接头取情报的人识别,而且设立它的地方必须是我们随时都可以‘有理由’去的地方。比如栅栏处、公园、咖啡馆、酒吧、影剧院坐椅下或者是墓碑缝隙里、厕所水箱里这些无人问津的地方。”

许从良笑道:“说来巧了,我家后面那条街上有一个布告牌,布告牌紧贴着墙,勉强能伸进一只胳膊,里面有个暗槽,那就是本大队长的死信箱。”

呼延小秋奇道:“你对那里怎么那么熟悉?”

“嘿嘿,狡兔三窟的道理我比谁都明白,我在那里藏了一把枪,就为了不时之需。”

呼延小秋憋不住笑:“你呀,鬼点子一个接一个。对了,我的死信箱就在话剧院剧场里,14排28座下面有一个暗格,你有事情的话就把消息放在那里。我几乎每天都会‘顺便’路过那儿的。”

许从良听完,却皱起了眉头,呼延小秋忙问:“怎么了?不是挺好记的吗?难道你的脑袋记不住这两个数字?”

“嘿嘿,我想的不是死信箱,而是忽然想到一个你和特派员接头的办法。”许从良神神秘秘地凑上近前。

“什么办法?”呼延小秋忙问。

许从良避而不答,反而又问:“后天你和特派员接头地点是哪里?”

“古玩市场。”呼延小秋奇怪地答道,“这和你的办法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绑架事件以后,好像你和松泽惠子的关系不错呢。”许从良又一次答非所问。

“是呀,从同病相怜变成好朋友了,怎么呢?”

“那就好办了!”

许从良小眼睛更亮了,趴在呼延小秋耳旁低语了好几句。

呼延小秋听得目瞪口呆,但沉思片刻后又点了点头。“虽然冒险,但看起来也只有如此了。我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到头来又把难题交还给我!”

许从良哈哈一笑:“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呵,我为了想出这个主意,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他瞟了瞟呼延小秋高耸的乳峰,色色地说:“又没地方补充奶水,我容易吗我!”

刚说完,他就发觉不对,呼延小秋的眼神里若隐若现地显出一丝诡秘的神情。

“你不会是又让我干什么危险的事儿去吧?”

呼延小秋哑然失笑:“我怎么会让你冒险?你不是满脑子都想着色的事情嘛,那我就帮你个忙,撮合一个大美女给你。”这回轮到许从良目瞪口呆了。

呼延小秋收回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古玩市场那里流氓地痞非常多,松泽惠子一个大家闺秀能去那里吗?我和她接触这些天,从没听她说过对古玩有爱好,她不见得喜欢去。话又说回来了,我虽然和她关系不错,但还没有到特别好的地步,你以为我一个电话就能把她约出来?但你却不同了,我倒是发现惠子小姐看你的眼神很爱慕呢,前几天她不是还登你家的大门了吗?所以得你出马,她才有兴趣去古玩市场。”

“真是越来越不能小瞧你了,调查得真清楚,连她去我家都知道!”许从良的嘴撇到了南天门,但心里却在认真地思量呼延小秋的提议。

寻思了半天,他嘟囔起来:“罢了罢了,谁让我喜欢你呢,喜欢上一个女人就得为她赴汤蹈火不是?”

“这话说得,怎么就让你赴汤蹈火了?好像惠子是凶神恶煞似的。”

“她不是,他老子可是!要是松泽知道我亲近他姑娘,还不活剥了我的皮?”许从良说完,拍拍屁股转身就走,留下一串唉声叹气。

呼延小秋看着许从良的背影忍不住笑,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但她心情却也不坏,这个邪性十足的警察仿佛是个开心果,莫名地就让她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刚才她甚至几乎忍不住想亲上他一口。

许从良开始行动了。三天的时间,要让松泽惠子答应去古玩市场,这比把他灌醉都难。但没办法,灌他这杯酒的是他喜欢的呼延小秋。

想来想去,许从良冲着扑面而来的飞雪呸了一口唾沫:“奶奶的,老子只好使出大献殷勤的手段了。”

从这个妖艳的美女家出来,许从良跨上摩托车直奔木帮。要想得到松泽惠子更多的好感,就要投其所好,而松泽惠子喜欢的东西就在木帮。

此时已是接近正午,一想到刘闯那里的大铁锅炖肉,再加上肉汤里滑腻腻的土豆、绿津津的豆角和黄灿灿的玉米棒子,许从良的口水就禁不住流,油门也踩到了底。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远远地就看见刘闯的大木棚子上的烟囱冒着白烟,许从良咽了咽口水,把摩托车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撂,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刘闯家。掀开门口的棉毡子,他就直奔厨房,但马上就愣住了。

飘进鼻子里的不是肉香,而是一股烂白菜的味道。许从良掀开锅一看,里面果然炖着一锅冻白菜和土豆,竟连一片肥肉都没有,就更不用说瘦肉了。他再掀开饭锅,随着腾腾的热气,棒子面窝窝头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了?

许从良转身向大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我说刘闯,你这个木帮三当家该改名叫丐帮三当家的了,这年还没过完呢,你就给我彩霞妹子吃糠咽菜了?”

正喊着,彩霞闻声跑了出来,上前拽拽许从良的袖口,小声说:“许大哥,我家当家的正犯愁呢,你快帮他出出主意吧!”

“咋了?年三十晚上不还乐呵呵的吗?”说着,许从良走进了大堂,只见刘闯、孙大个子和大烟袋锅子默不作声地坐在凳子上,都是一脸的愁容。

见许从良进来,几个人眼睛都是一亮,孙大个子嚷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许大哥,我们刚才还寻思找你出主意呢!”

许从良从怀里掏出两包三五香烟,撇给三人,又喝了一大口浓茶,才问:“出啥事了,说来听听。”

“大烟袋锅子,你说吧。我这嗓子都急得说不出话来了。”刘闯扯着沙哑的嗓子,冲大烟袋锅子怒了努嘴。

大烟袋锅子吧嗒两口烟袋,叹道:“许兄弟,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一直和吉林那边有生意来往,都七八年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前天那边来了信儿,说过了年以后,不再和我们做生意了。这还不算,北边几个镇子的买卖也都黄了,这不等于断了我们的活路了吗!眼瞅着开了春就该大干一场,可现在即便伐了木头也没人要,三当家的担心以后几个月都没活计,这可是二百来张嘴呢,于是就吩咐把粮食和猪肉都储存起来,勒紧裤腰带先扛一段日子。”

对于木帮的买卖,许从良只了解个大概,怎么谈生意更是一窍不通,但分析起问题,他的脑子比谁转得都快。他眼珠转了几转,沉思道:“这些事情都赶在一起,太蹊跷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要我说,你们盯住一个人准没错!”

“谁?”屋子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木帮的二当家——齐春海!”

“这个……”刘闯咳嗽了几声,迟疑地说,“其实我们也怀疑过他,毕竟这小子始终和我们不对付,也一直想抢我们的生意,但是和我们做生意的都是老主顾了,齐春海即便能抢到一两单生意,也不可能把我们的财路都断了啊,他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没那么大的能耐,可别人有,你以前不是说他是宪兵队岛本正一的狗腿子吗?这年头再有钱的人也怕端刺刀的,要是有宪兵队撑腰,齐春海的腰杆子可要硬许多呢!”

许从良的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几个人的眼睛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下去。孙大个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嗓音,无力地说:“要是那样的话,俺们更没指望了,和宪兵队的鬼子较劲,那就是鸡蛋碰石头啊。”

许从良嘿嘿一笑:“别愁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是真格的,等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咱们再一起商量对策。现在嘛——”他瞅了瞅几个人的脸色,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瞧瞧你们几个,好像八百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大个子,去弄点猪头肉回来,再整点好酒。赶明儿我让酸猴子在送点票子过来,咱不管咋的,日子总要过得舒服才行。”

刘闯眼睛一红,刚要开口就被许从良拦住了。“行了,你那破嗓子可别说话了,我听了就不想喝酒。钱那东西就是用来花的,我没老婆孩子,自然要给兄弟们花,客套话就全免了吧。再者说,我还有事求你们呢。”说着,他把目光瞟向大烟袋锅子。

“说吧,许兄弟,有啥事需要我大烟袋锅子的?”

许从良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能急眼呵。”

“哎呀,你就说吧,兄弟一场怎么还能急眼呢!”

“那我就说了,我是想管你要几张秘方,就是关于针灸穴位的,多了也不用,治疗外伤的针灸方子就行。”

大烟袋锅子舒了一口气,一边敲打着烟袋锅子一边呵呵笑着:“我当是啥大事呢,敢情就这么点屁事呵,好说!字我是不会写,不过我画得也像模像样,我这就给你画几张!”

这倒大出许从良的意料,他原以为大烟袋锅子会把这些秘方当成命根子一样紧紧攥着,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大烟袋锅子瞧出了许从良的心思,吧嗒吧哒抽了两口烟,神秘地坏笑道:“许兄弟,你有所不知,针灸最讲究的是手法,轻重缓急差一点都不行,至于那些方子只是个配件而已。”

许从良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不过我有那些方子就足够了,你的命根子我可不敢要,您老人家一会儿就安心地喝酒吧!”

酒足饭饱之后,许从良又跨上摩托车奔回市区里,他先找了一家装裱店把大烟袋锅子的针灸“图谱”精致地装裱一番,然后才回家捎上酸猴子径直向满铁中心医院而去。

一路上他嘴没闲下来,冲酸猴子说了一路的话,直听得酸猴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到了医院门口,许从良摸摸酸猴子的头,笑道:“记住喽,到时候快跑上去才演得真!”说完,许从良整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了医院。

松泽惠子正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写着病历,忽听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从良。

“许队长,你怎么来了?”松泽惠子一愣,随即就紧张地问,“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没受伤就不能来看看美女医生了?”许从良笑道。

松泽惠子松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变成了喜悦,但见到许从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又禁不住想揶揄他几句。

“现在可是工作时间,怎么,许队长春节过得不喜欢上班了?”

“班还是要上的,不过眼下有一件比上班还重要的事情,我得先把它做完了才能安心办案。”

“哦?什么事呀?”松泽惠子好奇地问,她心知许从良口中所说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却猜不出是什么事情。

“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惠子小姐前几天送我那么多礼物,我要是不回赠岂不是失了礼数?”说着,许从良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紫檀木方匣递了过去。

作为松泽园治的掌上明珠,她收过太多的馈赠:从玛瑙、珍珠到各种首饰,再到名牌衣服、鞋帽,乃至成捆的钞票。只要有一个机会,就会有无数的礼品冒出来,这些送礼的人里面自然有不少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但一看到这些东西,松泽惠子的鼻子里就闻到了男人的铜臭味,再英俊潇洒的男人她也瞧不上眼了。此时,见许从良递过来的匣子也像是装着金银首饰,虽然欢喜,但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失望,淡淡地笑了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打开看看?”许从良看出了松泽惠子的心思,胸有成竹地指了指紫檀木匣子。

松泽惠子漫不经心地打开,却看见里面只有几张装裱的“字画”,她好奇地拿出来一看顿时喜形于色。

“哎呀,这是你们中医针灸的图谱呀!”

“这可不是一般的针灸图谱,市面上虽然有不少中医针灸书籍,但那都是大众化的,真正的好东西都被中医名家珍藏着,谁会拿出来?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一位老朋友的传家之宝,这都是治疗外伤的独家密法!”

松泽惠子如获至宝地看着,兴奋的红晕铺满了脸颊,看了好几遍她才感激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东西的?”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许从良心道:我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他心里窃喜,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诚挚地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住院吗?我那个中医朋友给我的胳膊上扎了几针,胳膊就活动自如了,当时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心里很想了解针灸的技术,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就一直磨我那个朋友,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他终于答应把这份图谱给我了!”

松泽惠子听得一颗芳心怦怦直跳,她没想到许从良的心思竟然这么细密,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一直挂在心上!如果说得到针灸图谱让她欣喜不已的话,那么许从良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就让她彻底地坠入了爱河之中。

松泽惠子含情脉脉地瞅了许从良一眼,突然间竟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娇羞的样子,许从良不免心中一荡,心道:这娇滴滴的美女这么动情地看着我,要是不亲上一口,我不成了傻子了?

心里想着,手已将松泽惠子的小手勾过来,随即指尖的颤动也传了过来,许从良岂肯错过这个机会,手臂一拉把松泽惠子带到怀里,嘴唇也迅速贴上去。

松泽惠子平时所遇的男人一个个都毕恭毕敬,即便是吉村秀藏也没有这么唐突间就搂住她,更不用说如此亲近的举动了,顿时脑海一片空白,嘴唇被许从良紧紧地裹着,更让她浑身酥麻,不知不觉之中竟被许从良的舌头勾引得张开了小嘴,甜蜜地拥吻起来。

许从良甜蜜地吮吸着松泽惠子的香舌,心里却在焦急地骂着:“死猴子,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该你上场了!”

正寻思间,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许从良恋恋不舍地把舌头从松泽惠子的嘴里缩回来,小声道:“来人了!”

松泽惠子这才从沉醉中苏醒过来,娇羞之中忙理着头发和白大褂,刚将散乱的鬓角梳理到耳朵上,酸猴子就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办公室。

“哎呀,惠子小姐今儿更漂亮了!”他见松泽惠子满脸绯红、春情荡漾的样子,禁不住先来了这么一句。

“小兔崽子,谁让你说这个了!”许从良心里骂着,脸色也一沉。“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酸猴子鬼鬼祟祟地凑到许从良跟前,抬起脚尖正要趴在他的耳朵上说,许从良瞪了他一眼:“好话不背人,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地说!”

酸猴子憋着笑,一脸沮丧地说:“大哥,我刚从古玩市场那里过来,你要买的那几枚西晋古钱币人家不卖了。”

“为啥?不是都谈好价格了吗?”

“别提了,那个卖家改口了,说还有买家也要买,说三天以后才能定下来。”

“放他娘的屁!”

许从良骂完,似乎才想到松泽惠子正在一旁,忙歉意地摆摆手,冲酸猴子说:“要是真有买家出大价钱,他早就卖了,何必等到三天以后?他这是借口,摆明了要提价!”

“那咱们还买不买了?”

“当然要买!这几枚西晋古钱币我都搜寻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才遇见卖的,要是弄不到,我睡觉都不香。走,咱们现在就回去准备钱,三天以后再去找他!”说完,许从良转向松泽惠子,“惠子小姐,我这有急事,先走一步了。那几张针灸图谱你先看着,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改天我带我朋友过来给你讲解。”

松泽惠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脑子都乱了,刚听明白一些,还没等她开口细问,许从良已带着酸猴子急匆匆地走了。

离开医院,酸猴子跟在许从良屁股后面,不解地问:“大哥,这样就行了?我看松泽惠子没什么反应啊?”

许从良回头瞅了一眼医院的大楼,舔舔留着松泽惠子余香的嘴唇,自信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心是最粗心也是最细致的,她如果对你不在乎,你就是天天唠叨,她也记不住一句话;但她要是对你上心的时候,你无意中说的话她都会记在心里。我这个鱼钩肯定是把松泽惠子钩住了,咱俩就回去安心地等呼延小秋的电话吧。”

“这事还要呼延小秋出面?”

“那当然,咱俩的戏如果再演下去就假了,一会儿找个电话给呼延小秋报个信儿,接下来该这位真正的演员上场了。”许从良发动了摩托车,带着欢快的心情向自己的安乐窝奔去。

呼延小秋的戏要比许从良轻松得多,至少她不用亲自到场,只需用语言“勾引”就可以。接到许从良打来的电话,她又等了三个多小时,估摸松泽惠子快下班了,这才把电话打过去。她不敢打得太早,否则自己的提议和许从良的事情就太过于巧合了。

“惠子吗?我是小秋呀,这几天我待得无聊,大后天你有空吗?咱俩一起逛街呀?”

“去哪里逛呀?”

“我听说秋林公司新进了不少衣服呢,咱们逛一下午,再去‘老独一处’吃三鲜馅的饺子,要是不累的话,咱们再去逛逛古玩市场,那里面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呢!”呼延小秋发挥着演员的特色,绘声绘色地形容着,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句,更是说得动听撩人。

电话另一头松泽惠子起初还有一搭无一搭地“嗯”着,等到听到“古玩市场”的时候,忽然起了兴致。“好,那咱俩就定在后天!”

呼延小秋松了一口气。一个多小时以后,许从良也松了口气。不过他仍没有完全轻松下来,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嘴里仍嘀嘀咕咕的。

酸猴子奇怪地问:“大哥,你还犯哪门子愁啊?”

许从良使劲挥了挥手:“别打岔,老子祈祷呢!”

“祈祷什么?”

许从良双手合十,又叨咕了好几句才回答:“祈祷明天叶勇乐得脸开花。”

酸猴子越听越糊涂,干脆一屁股坐在许从良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样子得不到明确的答案是不准备让许从良睡觉了。

许从良叼起一根香烟,优哉游哉地喷了好几口烟雾才说:“松泽惠子是松泽园治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知道女儿要去古玩市场逛,能放心吗?”

“肯定不放心,古玩市场那条街乱得乌烟瘴气,地痞流氓和那里的耗子一样多。”

“所以嘛,松泽园治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女儿。”许从良又喷出一个烟圈,得意洋洋地说,“保护女儿逛街是个私事,松泽肯定不会派他手底下的特务,这要是让岛本正一抓到把柄,又会参他一本。”

“所以,松泽肯定会把这差事交给警察厅,而古玩市场那一片儿正好是叶勇负责!”酸猴子明白了,随即屁股上也挨了重重一脚。

“明白了还赖着不走?老子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