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天丹阳飞法国,不知道能否遇上姚淼,雪儿在姥姥家。我从乡下回到家时出了一身臭汗,好好洗了个澡,便去岳父家接女儿。一个月没见到孩子了,想得很。

  到了岳父家,老人正在教雪儿写字,岳父岳母见到我都很高兴,雪儿见了我更是一下子扑了上来。

  “宝贝儿,想爸爸了吧?”我抱起雪儿问。

  “想死了!”雪儿说。

  我重重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

  “爸爸胡子扎人,”雪儿说。

  “庆堂,”岳父问,“这次下乡很辛苦吧?”

  “爸,虽然辛苦,却学了很多东西,”我说。

  “是应该多下去走走,”岳父说。

  “庆堂,晚饭在这儿吃吧,”岳母说。

  我心里特别想和女儿单独在一起,便说:“不了,妈,我想接雪儿回家。”

  “也好,一个月没见女儿,一定很想!”岳父说。

  “雪儿,你知道你在爸爸心中有多重吗?”我问。

  “那也没有姥爷重,”雪儿说。

  “为什么?”我问。

  “你在妈妈面前不是说姥爷是老泰山吗?”雪儿天真地说,“姥爷是泰山当然最重了。”

  童颜无忌,大家听后哈哈大笑。

  回家后,我和雪儿玩了一阵子拼图。

  “爸爸,我饿了,”雪儿玩累了说。

  “宝贝,想吃啥?”我问。

  “爸爸,我想吃肉馅饭。”

  “好,爸爸给你做。”

  我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屋子。点着煤气烧上饭,摘好了菜,我出去倒垃圾。回来时发现坏了,门被风吹得锁上了。我没带钥匙,雪儿被锁在了屋里,炉子上还烧着饭。

  “雪儿,快把门打开!”我赶紧敲门喊。

  “爸爸,你怎么把雪儿一个人锁在屋里了?”孩子从屋里喊道。

  “不是爸爸把你锁在里面了,”我焦急地说,“是爸爸出去倒垃圾,风把门吹上了。你过来把门打开。”

  “爸爸,我够不着锁。”

  我在门外看不到雪儿,急忙跑到厨房的窗前,好在我们家住一楼,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雪儿。

  “拿个小板凳站在上面就够着了。”我虽然心急如焚,但仍然心平气和地说。

  雪儿拿了个小板凳,可是才三岁的雪儿手劲不够,根本打不开锁。

  雪儿急得哭了。

  “爸爸,我害怕!”

  这时,我从外面的气窗上已经闻到了糊味儿,我有些慌了手脚,好多邻居给我出主意。雪儿由于紧张在小凳上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下来,我从窗户看见孩子的腿摔破了。

  虽然是一楼,但前后窗户都是铁栏杆,根本跳不进去。我安慰雪儿,让她勇敢,雪儿站起来,停止了哭泣。

  “宝贝儿,去拿爸爸的裤子,钥匙在裤兜里,”我说。

  雪儿进卧室拿来我的裤子,我让孩子从裤兜里拿出钥匙扔在地上,因为厨房窗户下就是灶台,孩子太小,无法把钥匙递给我,而卧室的窗户全关着,孩子也打不开。

  这时,一个邻居递给我一个竹竿,我把竹竿从气窗口伸进去,够不着。我又让雪儿把钥匙往前扔,终于够着了,但是竹竿的头太粗,无法勾住钥匙。

  屋子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我提醒自己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拿到钥匙,我终于用竹竿钩住了钥匙链,慢慢地、慢慢地把竹竿顺出来,钥匙到手了,我出一身冷汗,邻居们很高兴。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赶紧跑到门前打开门,冲进厨房关掉煤气,然后一把将雪儿抱在怀里。

  “宝贝儿,没事了!没事了!”我后怕地说。

  我拿出红药水給雪儿上药,雪儿的膝盖上擦破了一块皮,因为天热不能包扎,以防化脓。上药时虽然疼,但雪儿没哭,我心疼得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中。

  晚上,丹阳飞航班回来后,一进家门就发现雪儿的腿受伤了,然后就开始对我兴师问罪。

  “林庆堂,你还是外科医生呢,连孩子都看不好,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把人家的脑袋开了又缝上的。”

  我离开家一个月了,非常想她,可她一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都没有。

  “谢丹阳,你这个人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孩子的事我有责任,我也心疼孩子,好在没大事,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原谅我吗?”我反驳道。

  “你把孩子弄成这样,还有理了?”谢丹阳不依不饶地说。“整个一个书呆子,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个破医生了?”

  “医生怎么了,”我气愤地说,“你爸没有医生能活到今天!”

  “林庆堂,我爸对你那么好,你还诅咒他,你混蛋!”谢丹阳更加恼火地说。

  我没想到谢丹阳婚后会这么泼,简直判若两人,我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结婚?一个多月了,我幻想过无数次与老婆见面的情景,真见面了,竟是这样失望!我不愿意吵架,对孩子影响也不好,只好一个人拿起外套冲出门去。

  随着我的关门声,谢丹阳喊道:“你走吧,有能耐就别回这个家!”

  正是盛夏时节,医院大院里乘凉的人很多。我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心中无数感慨。走着走着竟然到了阿里的巴格达酒吧,一到酒吧我就想起了姚淼,也不知道她回没回国。

  我在附近的公用电话厅里给她打了手机,通了,我心中一阵兴奋。

  “喂,哪位?”姚淼问。

  “我,庆堂。”

  “呀,是庆堂,我昨天才回国,正想给你打电话,我从法国给你带来了礼物。”姚淼兴奋地说。

  “是吗?能出来坐坐吗?”

  “你在哪里呢?”

  “在巴格达酒吧。”

  “怎么了?和丹阳吵架了?”姚淼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

  “好吧,我也很想你,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我推门走进酒吧,一个歌手正抱着吉他唱着美国大片《毕业生》的主题曲。阿里见我进来非常高兴,连忙上来打招呼。

  “哎,哥们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我说。

  “走了一个多月,有收获吗?”阿里问。

  “收获就是太累了。”

  “今晚我陪你一醉方休,”阿里豪爽地说。

  我们找了一个位置,阿里上了一打百威啤酒,服务生打开两瓶。

  “庆堂,我发现你情绪不对,怎么没带弟妹来?”阿里问。

  “你一个老外,什么都懂,来,吹一个!”我说。

  我们碰杯后,一口气吹了一个。

  “庆堂,我听雨秋说,院里要在你们科里选个博士去日本做访问学者,学习期一年,元文已经开始活动了。”阿里善意地说,“机会难得,你也应该活动活动。”

  我一听这个消息心里一惊,但脸上并未露出破绽。

  “这事不是谁努力就能上去的,院里有院里的安排,”我无所谓地说。

  “庆堂,你不去太可惜了。我们兄弟三人都是穆主任的学生,但是你是最优秀的,”阿里真诚地说,“我相信,你去日本学习后,将来一定能成为大家。”

  说实在的,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但我知道院里一定会征求穆主任的意见。穆主任最讨厌背后瞎鼓捣的人,所以我决定对这件事沉默,以静制动。这么一想心就静了。

  “阿里,”我拿起酒杯说,“一个月没见,还真想念,来,我敬你一杯。”

  我们正喝着起劲儿,姚淼像天使一样飘了进来,她一进屋就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我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无比温暖。

  “你好!阿里。”

  阿里见到姚淼也很高兴。

  “姚小姐,你去巴黎演出这么快就回来了?”阿里问。

  “我都走一个多月了,”姚淼坐下说。

  “一个多月哪儿够,巴黎可是浪漫之都、艺术殿堂,”阿里说。

  “我还是喜欢我们本民族的舞蹈。阿里,雨秋在吗?”

  “她今晚在医院值班,”阿里说。

  “噢,那这瓶香水由你送给她吧。这可是我在法国的古董店买的,是经典的香味,非常忠于原始配方,味厚、层次丰富,具有朴实的自然主义特色。”

  “这很贵吧?”阿里问。

  “是我送给雨秋的,”姚淼说。

  “谢谢姚小姐,那你们聊、你们聊。我照顾一下生意。”

  阿里收起香水很知趣地走了。我静静地看着姚淼,心中有无限的冲动。她的笑像阳光一样灿烂,她的皮肤新鲜地像水果一样,她的体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萦萦袅袅,芳香袭人,挥之不去。

  “谈谈巴黎吧。”我打破沉默。

  “巴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解开了爱情的衣扣,却从来不帮她系上。在巴黎,你可以去法国餐馆来顿浪漫的晚餐,在富有异国情调的街头散步,在塞纳河的浆声灯影里游船,在埃菲尔铁塔最顶端欣赏恋人们接吻,巴黎到处上演着爱情秀。”

  姚淼描述的巴黎仿佛先有恋爱后有生活。

  “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我问。

  “美得你,走之前你不是什么都不要吗?”姚淼娇柔地说。

  “守着丹阳我敢跟你要什么!”

  “你连人的脑袋都敢开,还怕老婆?”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怕老婆,那叫涵养。”

  “庆堂,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好,是不是和丹阳吵架了?”

  姚淼这么一问,我心里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对姚淼倾诉好,索性岔开话题。

  “什么也不给我带,我认了,不给丹阳带怕是交代不过去吧?”

  “傻样,还真生气了,瞧,这是送给你的。”

  姚淼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我接过一看,是法国著名神经外科专家MAURICECHOUX写的《实用神经外科基础与临床》,而且是最新出版的英文原版的。

  我翻看着书,心里一阵激动。法国的神经外科创立于十九世纪末,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丹阳常年飞国际航线,去过那么多国家,从来没想过给我买一本国外的神经外科书籍,而眼前这个女人就像钻到了我的心里,连送礼物都能送到人的心坎上。

  “姚淼,还是你了解我想什么,谢谢!”我一下子抓住姚淼的手深情地说。

  “庆堂,我给丹阳带了一套时装,”姚淼抽出手说,“她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大小一定合适,不过改天我亲自给她,否则,她一定吃我的醋。”

  “姚淼,这酒吧里人太多,太闷,出去走走吧,”我说。

  “好啊,我开车拉你去兜风。”

  “太好了,咱们走吧。”

  我们和阿里告了别,走出酒吧。外面的出租车排成了长龙,我上了姚淼的白色本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姚淼打开天窗,夜风袭袭,好不惬意!

  姚淼一口气把车开到海边,夜晚的海边人很少,只有海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姚淼静静地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悬在海上的月亮,有一种无名的冲动往上涌。我的心狂跳不止,盼望着发生什么,却又害怕发生,在汽车这黑暗的小空间里,孤独感使我们俩变得更亲近。我知道姚淼把车开到海边是有备而来,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庆堂,我一直爱着你,即使你有丹阳,也阻止不了我对你的感情。丹阳不应该责怪我,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庆堂,我爱你!我爱你!我实在受不了了。”

  她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在我的唇上,那目光摄魂夺魄,似水幽深,然后轻挽我的手示意我下车坐到后排座去。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打开后车门,上了车,然后疯狂地亲吻起来。我的闸门一打开,便像万马奔腾,我已经一个多月没*了,这一个多月我经受住了蒋叶真的*,但是,姚淼是我日思夜梦的情人,今晚的约会我在梦中梦过无数次了。

  姚淼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更是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然而尽管姚淼很热烈,动作却是生硬的,这种生疏让我新奇,让我感到纯净。在我进入时,她居然痛楚地“啊”了一声,但很快她便进入轻柔的呻吟。我们融合了,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一切来得更是这么自然。

  姚淼用手帕擦拭时,我发现雪白的手帕上有一块殷红。

  “淼,这是你的第一次?”我惊奇地问。

  她“嗯”了一声,眼泪便落了下来。我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相对无语,心头犹如月色流过。

  我庆幸与姚淼的感情升华了,但又内疚于这种升华。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丹阳和孩子,但又摆脱不了内心对姚淼柔情的眷恋,好在丹阳不天天在家,这让我有了更多接触姚淼的机会。

  爱情的窗户纸一旦捅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姚淼在我心中就像是盛开的牡丹花,光彩夺目,她不是渴望结婚的俗女人,她只渴望爱,她认为只要拥有爱就足够了。姚淼能这样理解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幸运。

  上午,我做了一个脑膜瘤小手术,午饭后回家想睡一觉。我刚躺在床上翻了几页书,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是庆堂吗?”

  “爸,你在哪儿呢?”我一接到爸爸的电话眼泪险些涌出来。

  自从小月死后,我发誓不再回家乡,一晃儿雪儿都五岁了,还从未见过爷爷奶奶。

  “庆堂,你过得好吗?”父亲用发颤的声音说。

  “好、好,爸。你和妈身体好吗?”我激动地说。

  “还好、还好,有你弟弟在身边你就放心吧,你是干大事的人,你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庆堂啊,我现在在小月家给你打电话呢。”

  我一听在小月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小月家还在找岔儿吗?

  “爸,在她家干嘛?”我赶紧问。

  “庆堂啊,是小月她大哥请我过来的,这不小月她爷爷今年八十八岁了,身体一直很好,还能骑自行车呢,可是两个月前骑自行车摔了个跟头,老人以为上岁数腿脚不利索了呢,也没当回事,可是后来骑自行车又摔了几个跟头,家里人就觉得不对劲,上县医院一查,怀疑老人脑出血,现在老人已经不能走路了。”

  “爸,小月她爷爷头脑还清楚吗?”

  “好像还清楚。”

  “爸,你让小月家里人听电话。”

  “噢,小月她大哥在我身边,让他听吧。”

  “喂,庆堂,我是大哥,我爷爷的病你看咋办好呢?”

  “大哥,老人的下肢还有知觉吗?”

  “没有了,县医院的医生咋捏也不知疼。”

  “头脑还清楚吗?”

  “那还清楚,说啥都能听明白。”

  “大哥,一定是脑出血,你现在就动身买火车票,马上奔省城,我在医院等你们,否则老人出不了一个月就没命了。”

  “这,这能行吗?”

  “大哥,不行也得行,只能冒一次险了。”

  “好,庆堂,我和我爸妈商量一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好吧,我等你电话。”

  我放下电话焦急地等待着,心想,果真救活小月的爷爷,对小月也是个补偿。小月她爷爷从小就最疼小月,小月的死对老人的打击最大。

  我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又响了,我赶紧拿起电话。

  “喂,庆堂,我是大哥,家里人商量过了,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就奔火车站,另外这么多年你都没回来过,你爸妈很想你,这次二老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你。”

  “太好了,那你们就抓紧来吧。”

  放下电话,小月那天出殡的情景历历在目。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应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这些年我一直没回家乡,爸妈多亏弟弟照顾了。弟弟在小月死的那年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县高中教书,已经结婚了。婚礼我也没参加,不过我给寄去了一千块钱。我这辈子注定是个情种,背负的感情债太多,永远也还不完。

  晚上八点多钟,小月的五个哥哥背着老爷子和我爸妈一起来到医院,我看见苍老的爸妈心里就发酸。

  陈小柔和赵雨秋推过来一个平车,小月的五个哥哥抬着老爷子放在平车上,我让陈小柔安排老爷子做CT。小月的五个哥哥见了我格外的客气,再也没有以前见我就拳打脚踢的霸气。我听爸妈说,小月她大哥已经升任北滩头乡的乡长了。

  CT的结果出来后,我吓了一跳,老爷子脑袋里有三百毫升的血,掐肚皮已经不知道疼。

  “庆堂,怎么办?”大哥问。

  “马上手术,”我说。

  “林大夫,”赵雨秋说,“你还没吃晚饭呢,这一上手术台没准儿就得到下半夜了。”

  “泡袋方便面吧,”我说。

  陈小柔亲自给老爷子剃头、刮*、插输尿管,一切准备就绪。

  “大哥,”我说,“老人岁数太大了,手术风险很大,不过我会尽力的,你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个字吧。”

  “庆堂,手术怎么做?”大哥问。

  “在脑袋左侧打个洞,把血抽出来,手术本身很简单,只是老人岁数太大了。”

  “你是专家,听你的。”

  大哥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这时,丹阳赶了过来,她刚下飞机,见我没回家,知道我加班,便过来看我。

  丹阳从未见过我爸妈,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

  “丹阳,我马上要做手术,一会儿你带爸妈回家,”我嘱咐说,“另外安排大哥他们在医院招待所住下吧。”

  “庆堂,让弟媳带大叔大婶回去休息,”小月的大哥说,“他们年纪大了,我们哥五个无所谓,等手术完了再琢磨住的地方,不然谁也睡不踏实。”

  “那好吧,”我说。

  丹阳和大哥他们寒喧后就领着爸妈走了。我吃完方便面就去了手术室。

  小月她爷的身体真好,我们采用局部麻醉,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很顺利,手术其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陈小柔和赵雨秋将平车推出电梯时,小月的五个哥哥赶紧围了过来。手术很成功没有必要去重症监护室,我将老人安排在单间病房。老人很快就苏醒过来,说话清晰,头脑清醒,下肢一掐已经有痛感。

  我让雨秋找了两个最好的陪护,这些陪护大多是下岗职工,有搭伙的,也有两口子一起干的,不过雨秋找的两个陪护虽然也是两口子,但却是二婚,女的姓夏,前夫前几年也是脑溢血去世的。当时手术是曲中谦做的,出院后不到一个月又复发脑出血,送到医院没多长时间就死了。

  “老爷子你真有福,有这么好的大夫给你做手术,”夏姐说。

  “现在的社会真好,科技发达,连脑袋都能开,真了不起!”老爷子高兴地说。

  “有陪护在,你们留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到院招待所开房间休息吧。”我对小月的大哥说。

  “庆堂,老爷子得住多少天院?”大哥问。

  “不着急,老爷子岁数大了,应多住些日子,完全恢复后再出院,估计得二十多天。”我说。

  安排完老爷子,我离开病房,小月的大哥送出来。

  “庆堂,”他握着我的手说,“当年大哥把事儿做过了,害得你这么多年没回过家,大哥赔不是了。”

  大哥这么一说,我心头一热,眼泪险些涌了出来。

  “大哥,事都过去了,当年是我不好,我对不住小月,”我惭愧地说。

  “庆堂,抽空还是回家看看吧,这些年咱家乡变化挺大,回去后,大哥陪你好好转转。”大哥说。

  “谢谢大哥,去照顾老爷子吧,我也得看看我爸妈了。”

  “对对对,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把家里电话写给大哥,嘱咐他有事打电话,便离开了医院。已经是下半夜了,天有些阴,我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多年对小月的愧疚好像我口中吐出的烟,消失在夜幕中。

  爸妈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天,期间与我岳父岳母吃了顿饭。丹阳与两位老人处得还好,爸妈很喜欢雪儿。两位老人对我这个家、对丹阳这个儿媳妇都很满意。

  我陪爸妈逛了东州城大小景点,爸妈是一辈子没见过大事面的人,这次进省城总算开了眼,丹阳给两位老人买了不少新衣服,我也平抚了这些年对两位老人没能尽孝的愧疚。

  小月她爷终于出院了,老人是被小月的五个哥哥背来的。出院时,老人自己走出了医院,哥五个对我这二十多天的关照很感激,大有相逢一笑冺恩仇的意思,丹阳飞欧洲,没来得及送爸妈,我只好一个人将大家送上火车。

  这段时间我在梦中几次梦见小月,小月的音容笑貌经常出现在眼前,我不知道是小月原谅了我,还是我原谅了小月。我感到梦中的风不是在吹拂,而是在*,梦中的路不是在延伸,而是在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