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相爱篇 第一章 皇宫选美

正当皇帝颤抖着手,欲将选皇后的金如意递给意中人时,身后响起了严厉的喊声:“皇帝!”……

大清王朝光绪十四年,初秋的一天,风和日丽,天空湛蓝。清宫廷院里盆盆绽放的秋菊和金碧辉煌的皇宫争相辉映,愈显清宫殿的庄严和气派。

体和殿内即将举行光绪皇帝选定后妃的仪式。

此时,殿堂正中坐着慈禧太后,这个大清朝一手遮天的女人,左右了咸丰、同治、光绪三朝皇权的人。

她今天换上了皇太后的吉服:身穿绣着仙鹤的明黄色贡缎大袍,外罩紫贡缎缨络披肩,头戴镶银穿珠彩凤冠,脚登一双青缎高底盆鞋,项挂一串七宝沉香大朝珠,眼睛半睁半闭地坐着,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慈禧太后,虽已近花甲,却依然黛眉粉面,秀发黑髻,看上去倒像四十出头的人。

太后右边坐着大清当朝皇帝光绪,他头戴镶珠宝朝冠,身穿明黄色绣龙贡缎朝廷吉服,足登一双黄缎朝鞋。皇帝今年十九岁,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眉宇间透着年轻人特有的英气。他略低着头,眼睛凝视着自己的鞋尖,眉头轻蹙,神情显得有些忧郁。

殿堂两边站着荣寿固伦公主及王亲嫡戚,他们都身着礼服,庄重地等着,单候美人入殿。

吉时到时,大太监李莲英看了看太后,慈禧微微抬了抬手,他便向外高声喊道:“皇上亲选后妃仪式开始,宜五位秀女进殿。”

“宣五位秀女进殿!……”

于是,早已等候在殿下的五位秀女便在乐声中款款进入殿内,在太后、皇帝面前排好立着。

尊从慈禧太后的暗示,她的亲侄女静芬站在五人的中央而且比她们往前半步。其余四人分别立在她的两侧,这五位少女当然都是金枝玉叶的身份。

正中的这位,父亲是禁卫军副都统桂祥,是慈禧太后的亲弟弟。光绪帝的母亲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若选上她,真可谓亲上加亲。可惜她相貌平平,一双眼睛是单眼皮不说,那眉毛还是倒吊着的,幸亏皮肤有旗人白净的特点。她身穿明黄色旗袍,头梳两把头,前缀价格昂贵的珍珠,脚登绣花缎面花盆鞋,这样配上一身华贵的衣饰,倒也把她显得很富贵。

此刻别人都低着头,不敢平视,惟独她敢抬眼偷看慈禧太后,那神态似乎在说:姑妈啊,您可要为亲侄女作主啊!

静芬的右边依次站着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瑾姑娘及珍姑娘,大的十七岁,小的十五岁。她们都穿着粉红色旗袍,显得美丽端庄。姐姐生得皮肤白净、眉眼姣好,可惜脸太圆,身材偏胖。

妹妹生得,比姐姐貌美,身段窈窕,尤其一双眼睛楚楚动人如梨花带雨,让人销魂。姐妹两个都面目含羞,半低着头。

左边站着的一一对姐妹花是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双双长得艳丽异常,舟穿桃红色旗袍,恰如两朵绽开的红牡丹。两人都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透着期盼的神色。

五人站好后,一齐跪下给皇太后、皇帝请安。

“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起来吧。”慈禧太后说罢,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五个美人。慈禧自己就是个美人,她一生在宫中见过的美女成百上千,相比之下,这五个都很美。站在中间的这个自己的亲侄女,虽然眉眼生得差些,但也长得白白净净的,又是挑高的身段,瓜子脸儿,高高的鼻梁,端正的嘴唇,有哪点不配当皇后?昨天晚上我已经亲自给皇帝反复暗示了,并明言于他,应该挑谁!

想来,皇帝是自己亲手挑选,亲自栽培,一手扶持起来的,从四岁起就把他接进宫来亲自调教,又扶他登了基,让他坐上了龙椅。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大婚后将归政于他,如果皇后不选自己的人,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行使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过太后又想皇帝是我的干儿子,从来都按我的眼色行事,选后妃这样重大的事,不敢不听我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并向侄女静芬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慈禧太后又以审视的目光先看了看长叙的两个千金,姐姐长的很福态,也很俊,只是脸圆了一点,但一对酒窝很可人,慈禧觉得很顺眼,选为妃子是可以的。

那妹妹不但生的更美,而且身材比姐姐袅娜,见她始终低着头。慈禧心想选皇后是选政治,选妃子才是选美人,就任皇帝丢荷包吧!

慈禧又看了看德馨的两个小姐,果然是一对绝色,慈禧赞叹着,她忽然见小的那个媚眼一转,有一种狐媚的感觉,使她想起了咸丰皇帝时,自己在圆明园中还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曾躲在树丛后看见咸丰帝拥着怀有身孕的丽妃走来,就暗暗骂丽妃骚狐狸。于是慈禧太后的脸色沉了一下,心想这样的美女,决不能选进宫来成为祸水。

当然这五个美女同样被今天所有应邀来的皇亲国戚们审视着,各自都在心里猜想着谁将成为当今的皇后千岁。

李莲英又一手势,宫廷乐队便轻奏起了音乐。

慈禧太后严肃地对光绪皇帝说:“皇帝,你选定皇后吧!”

于是李莲英把摆在桌上的一柄镶玉金如意放在盘里,双手顶在头上,跪到皇帝面前,光绪帝拿起金如意向五个美女缓缓走去,这时乐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敛声屏息地看着……

十九岁的光绪皇帝,风华正茂,今天选后本是他大喜的日子,但他却面现忧郁,因为他的亲爸爸慈禧太后已经为他定好了人,他今天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但刚才分明听太后说,叫我自己选定皇后,莫非太后忽然开了恩叫我自己定夺?

他慢慢走了过去,思想剧烈斗争着,如果选太后指定的那个表妹静芬,他将痛苦一生;如果选自己心爱意爱的,又怕遭来横祸。

光绪帝缓缓地走着,痛苦地思索着……时间虽然只过去了几分钟,但光绪帝觉得好像过了几年……

光绪皇帝不得不向站在正中的叶赫那拉氏静芬走去,他知道这是太后的刻意安排,他违背不了。站在正中的拉那氏静芬,见皇帝皱着眉头向白己走来,她知道这是皇太后姑妈的安排,便得意地朝皇帝微笑了一下,哪知她不笑则已,一笑反使光绪帝更加厌恶,光绪皇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慈禧太后见光绪向自己的侄女走去,脸上绽开了少见的笑容,李莲英见了手一挥,乐队高奏了起来,众人单等皇帝向她面前的秀女递去金如意。可是又见皇帝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身向长叙的小女儿珍姑娘走去时,慈禧脸一沉,乐声又戛然而止。

光绪帝站在珍姑娘面前,这是自己的老师翁同龢为他暗中挑选的美人,当他和她那双梦幻般的眸子相对时,皇帝一颤,仿佛冥冥苍穹上的星光在闪亮,光绪皇帝感到在梦中一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我梦中的伊人就是她,此时的光绪皇帝已被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所陶醉。迷惘中,他把如意向少女递了过去,珍姑娘刚要伸手去接,忽然听到严厉的喊声:“皇帝!”

皇帝猛然回过神来,是太后在提醒他,此时,他没有回头,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身后的那双严厉的眼睛。

光绪皇帝什么话也没说,紧走两步把如意扔给已经双手捧好,准备接选的叶赫那拉氏静芬,转身便向自己的坐位走去。

珍姑娘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立在慈禧旁边的荣寿固伦公主眼里也滚动着泪花。

乐队又高奏起来。

皇戚们悄悄地议论起来。

慈禧压住怒火,令执事太监代皇帝把荷包丢给瑾姑娘及珍姑娘。

慈禧想皇后必须是我的人,至于妃子嘛,那到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只要定好皇后,其他的都无所谓。

光绪皇帝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后,内心极为痛苦,他悲叹自己身为皇帝却连挑选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做主,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慈禧太后见他叹气,只装着没听见,朝李莲英一招手,李莲英便奉命宣旨:

兹选得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端庄贤淑,著立为皇后,特谕。

礼乐高奏,李莲英又宣第二道旨令:

御定原任侍郎长叙之长女,他他拉氏,著封为瑾嫔。次女,他他拉氏,著封为珍嫔。钦此。

皇帝后妃大选终于在礼乐声中揭晓了。

光绪皇帝一回到养心殿就宣老师翁同龢进宫。

养心殿在乾清官的西侧,是皇帝的办公厅及寝宫。分前殿及后殿,后殿是皇帝寝宫,前殿是皇帝办公的殿堂,殿内有平台宝座,前有御案,后有屏凤,上有蟠龙藻井,下有豪华地砖。殿外有香亭、铜缸,殿内有象征“六合太平”的铜鹤、铜鹿及宝瓶。里里外外雕梁画栋,镶金贴银,显得既庄严气派又小巧精致。加之,养心殿位于皇宫心脏部位,前接军机处,后临永寿官,左右与乾清官、慈宁宫相邻,因为是块风水宝地,所以深得历代帝王喜爱,光绪皇帝一直在此批阅奏章及召见大臣。

翁同龢是咸丰皇帝时的状元,历任同治、光绪两代帝师,一品协办大学士,现任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的衙门大臣。

年逾花甲的大学士须发已全白,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目光炯炯透着睿智。

他知道皇上召他,必是为选后一事,他已得知皇后选定慈禧太后的侄女叶赫那拉氏静芬,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他并不觉得惊奇,珍姑娘能选上妃嫔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好好安慰一下皇上。

照例是太监通报,然后翁同龢进内朝光绪皇帝伏身跪拜。

“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翁师免礼、平身。”

翁同龢起身后垂立一旁。光绪帝赐坐后,他便在太监王商端来的椅子上端正而坐。

光绪皇帝从六岁起就拜翁同龢为师,至今已十余年,二人相亲如父子,平时无话不说。光绪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向他诉说。今天选后的一肚子苦水当然只能向他倾诉了。

“翁师……”光绪声音哽咽了。

心腹太篮王商见状,手一摆,两个太监便退下了,他自己也退到门外台阶上站着。

“皇上,微臣已经知道了,珍姑娘虽然没选上皇后,但选上妃嫔不是也一样能侍陪吗?皇上应该高兴才是。”翁同龢开道地说。

光绪叹了一口气:“唉!朕虽贵为皇上,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大婚。”

翁同龢语重心长地说:“皇上,皇后不如意尚且有妃嫔可以替百,只怕国家大事不能作主就无法挽回了。”

光绪皇帝听了一震,然后神色郁抑地踱到鸟笼前,看着笼中的金丝鸟,他感到自己仿佛笼中之鸟。

翁同龢深知光绪帝从小最爱听历史,于是便给他讲起了帝妃恩爱的历史故事,以帮助这位年轻的皇上排忧解难。

他说:“容妃本是新疆回族姑娘,因哥哥立了战功,随兄到京城受封,乾隆皇帝看上了她的容貌及才华便把她选人宫中,从此倍受乾隆皇帝的宠爱,以至正宫皇后病故后,为了容妃的地位,乾隆皇帝决定不再立后。容妃与乾隆皇帝恩爱无比,容妃病故后,乾隆皇帝还悲伤至极。所以珍妃即使没有立后,做妃子也一样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翁同龢又说:“太祖努尔哈赤与太妃乌喇纳喇氏感情甚笃,皇后死后,太妃被立为正妻,太祖死时,太妃自杀为之殉情,所以,珍妃以后也未必没有立正的机会……”

师生二人促膝谈心至深夜,翁同龢才告辞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