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少年孔子 九、豪门受辱

孔丘脸变得煞白……众目暌睽之下,遭此污辱,孔丘终生难忘,他愤怒地往家走去……在母亲的祭桌前他发下了誓言……

这天,曲阜城中回荡着一首欢宴之歌,表示有人正在宴请嘉宾,歌声欢快而悠扬,吸引了众多的人来观看。

曰:

呦呦鹿鸣,(野鹿儿,呦呦鸣,)

食野之芩。(召唤同伴食草芩。)

我有嘉宾,(我有好友多如云,)

鼓瑟鼓琴。(弹起瑟,鼓起琴。)

鼓瑟鼓琴,(琴声瑟声齐和鸣,)

和乐且湛。(酒兴尽,乐融融。)

我有旨酒,(我有美酒醉人心,)

以燕乐嘉宾之心。(表我心意敬嘉宾。)

(《诗经·小雅·鹿鸣》)

孔丘在大街上走着,他腰上系着孝麻带。母亲去世已经一年多,守孝期间,他已断绝欢乐,此刻他正在欣赏着这支优美的歌曲。他知道,今天是季武子在相府举行宴请名流学士的盛会。

一想到季武子,孔丘就皱起了眉头,这个鲁国“三桓”之首,和叔孙氏、孟孙氏两家合称三家权臣,称霸鲁国,控制鲁君,僭越君权,鲁君敢怒不敢言,百姓更是谈“三虎”变色。

这“三虎”在鲁国的势力扎根很深,他们的先辈原是鲁庄公的兄弟,他们的子孙在鲁国的历代君侯中都出将入相,权力极大。

在鲁襄公时,他们把鲁国的军队一分为三,三家各统一军,到了现在的鲁昭公时,身为相国的三虎之首季武子又把三军分为两军,他独占一军,并把鲁国的土地及百姓分为四份,他独占两份。

从此,季武子更是权倾天下,根本不把鲁君看在眼里。今天宴请四方名士,名为招贤纳士,实则是在向鲁君及叔孙氏、孟孙氏两家示威。

孔丘讨厌季武子,认为他君不君、臣不臣,不合礼,本不想和这些人接近,但他想今天是天下名士汇聚的难得之时,想借此机会结识一些名士以长长见识……想到这,孔丘加快了脚步。

十八九岁的孔丘已长得身高八尺,体格魁梧,气势非凡。他大步流星地在街上走着,迎面碰到了一个熟人。

“孔丘,是去赴宴吧!你是虚该去,你现在已经是曲阜城里最知书达理的名士了。”

“哪里,哪里,我不是什么名士,我只是想去学习一下。”

快到季武子相府了,只见这座华贵的豪宅大门前已扎起了彩牌,挂上了两排大红灯笼,插上了五彩缤纷的旌旗,门外停满了车辇,一长条红地毯从台阶一直铺到大门外,身着华贵衣服的宾客们正往大门走去……

门外飘出了醇酒的香气,又传出了宴饮乐歌:

南有嘉鱼,(南方水中有美鱼,)

丞然罩罩。(一群一群游池中。)

君子有酒,(君子有酒大家喝,)

嘉宾式燕以乐。(欢宴嘉宾乐融融。)

(《诗经·小雅·南有嘉鱼》)

快到大门了,只见鞭炮在鸣放,宴饮即将开始,大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人,正作揖接迎四方名士……这时歌乐又起:

湛湛露斯,(湿湿的朝露呀,)

匪阳不唏。(太阳不出露不干。)

厌厌夜饮,(长长的晚宴呀,)

不醉无归。(不醉没人还。)

(《诗经·小雅·湛露》)

孔丘欣赏着这欢快的宴饮乐歌,登上了红毯台阶,拾级而上,到了大门口,正当他举步要跨进去时,却听见一声高吼:

“站住,你是什么人?”

孔丘从乐声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才见自己被季武子的家臣阳虎拦住了。真是冤家路窄,孔丘听母亲讲过,当年母亲和父亲到山上为外祖父采药时,碰见这个阳虎,从此,就传出了父母野合,自己是野种的蜚语。

孔丘想,管他,又不是赴他家的宴,他不过是一条看门的狗。怕他什么,便回道:

“赴宴。”

“赴宴,谁邀请你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配进去?”

“我是堂堂陬邑大夫孔纥的后代,我为何不能进去?”孔丘不亢不卑地回道。

阳虎把大嘴一撇、牛眼一瞪,挖苦道:

“……孔纥后代又怎样?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给人办丧事当吹鼓手的人,一身晦气,还不快走开!”

“你……”孔丘脸变得煞白,他猛地一转身,退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遭此污辱,孔丘终生难忘。他愤怒地往家走去,回到家,孔丘把门一关,走到母亲祭桌前发誓道:

“母亲,今天孩儿遭到了一件奇耻大辱,孩儿发誓,不学出个样子来,决不罢休。否则,也将辜负了母亲的教诲之恩。”

孔丘看了看,家中的书都已读完,母亲珍藏的木箱中的家藏书也已读光,于是他想到了国史馆,想到了去托晏平仲老校长,求他在太史官面前讲个情,让他能到国史馆打杂,以便能有机会看书。

次日,孔丘便往晏平仲老校长家走去。

老校长已经是耄耋老人了,孔丘来访,老人并不拒绝,老人知道孔丘已经学成了,他已是曲阜遐迩闻名的才子了,而且还是个大孝子,便问道:

“孔丘,听说你母亲已去世年余了,你还在守孝苦读,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有什么要求说来,老夫一定帮你。”

孔丘伏地拜道:“老师,母亲在世时,嘱托我要学有所成,如今家中的书早已读完,学校的书也已读过,学生想去看国史馆的书,但不知太史官是否允许,学生想到国史馆打杂,以便能看书。”

晏平仲听了十分感动,这孔丘如此爱书,确非一般人,我一定要帮他,便说:“孔丘放心,难得你如此爱读书,老夫帮你便是。老夫明日就去问太史府。”

“多谢老师。”孔丘又伏地拜了几拜才辞去。

孔丘终于到国史馆打杂了,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抹布,快乐地擦着窗子、书架,欣喜地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书,干完活,他就可以翻阅这一般人看不到的书了,孔子兴奋极了。这里《诗经》、《易经》、《书经》、《鲁春秋》以及王朝侯室的诏告典籍,应有尽有。

孔丘在一间装《诗经》书简的屋里,擦净书架后,他打开了一捆竹简看着……啊,这是他从未看过的诗篇,太精彩了,孔丘睁大了眼睛读着,兴奋得脸涨得红红的……

这时,太史官进屋来了,他看见书架擦得十分干净,地也擦得很清洁,心里十分满意,又见孔丘看书时如饥似渴的神态,十分感动,便说:

“听晏平仲老先生说,你对诗书都很有研究,你真是一个勤奋博学的好孩子,只是在这里搞卫生的事实在是委屈了你,以后我帮你找一个好工作吧。”

孔丘忙说:“谢谢太史,这个工作我很满意,因为可以看很多的书,等我把这些书都看完了再换差事。”

“那得看几年呢!”

“太史,学生愿意。”

“好吧,既是你甘愿,那你就干下去吧。书你尽管看,只是看完要把它捆好搁好。”

“是,太史。”

孔丘把一捆竹简搬了出来,在院子的席垫上晒,他把一片一片竹简铺在席子上,一边阅读默记,那专心致志的神态,让太史官点头称赞不已。

从此,孔丘进入到了一介崭新的天地,他拼命地干活,也如饥似渴地学着,这为他晚年整理《诗经》,研《易》、修订“六经”,撰写《春秋》,奠定了基础。